比起送她压岁钱讨吉利,还不如直接让她去做喜欢的事。
林琅看着那张门票,恍惚了一阵,这才缓慢去接。
门票很轻,不过鸿毛重量,可仿佛有千斤重物被放存在她心里。
沉甸甸的,压得她再也忘不掉此刻。
“裴清术。”
她连名带姓喊他。
他抬眸,眼底的笑意是有温度的:“如果是想道谢,那就不必多余开口。”
“嗯?”
他抱着她,林琅的头靠在他肩上,甚至能感受到他说话时,胸腔轻微的震幅。
他说:“我不是别人。”
所以,他对她的好是理所当然。
那天晚上,他们一起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
她唯一知道的打发时间的方式,只有这个。
电视换了一个又一个,林琅问他:“你平时都看什么电视?”
他摇头。
林琅有点惊讶:“你不看电视?”
他笑:“嗯。”
“那你都是用什么打发时间?”
“打发时间?”
“对啊,无聊的时候总得找点事情来做。”
她口中的无聊距离他太遥远,墙上钟表指针到了准点便开始左右晃动,和他轻慢响起的声音,好似形成低沉二重奏。
“我没有无聊的时候。”
他的时间被排的很满,小时候是各种课程和学习,长大后则是工作,开不完的会,应酬不完的酒局。
林琅沉默了会,然后反应过来,他们所处的世界,确实不是同一个。
“真累啊。”她叹息。
他便笑:“还好。”
整段人生都是这样,没有松弛的时候,早就成了习惯。
电视只放了一集,时间便走向十一点。
外面开始下大雪,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
遥控器在裴清术手中,不小心调换了台,恰好是晚间地方天气。
今天是大雪天,播报员提醒开车出行的司机当心路面结冰情况。
裴清术放下遥控器起身:“天色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
他弯腰将沙发上的外套拿起。
林琅看着电视,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他走向玄关处,开始换鞋。
林琅突然叫住他:“明天再走吧。”
他一只手还搭在柜台上,回头看她,舒展眉眼,并没有立刻应下。
“不会打扰到你?”
林琅说没事儿,有两间房。
于是他松开手:“好。”
客房的床太小,所以林琅让他去了自己的主卧。
家具陈列有些老旧,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一股淡淡沐浴乳的花香。
床尾一整面镜子对着。
裴清术看见了:“最好不要把镜子对着床。”
林琅好奇:“风水不好?”
他轻笑:“镜子会反射光,如果长时间对着,容易造成神经衰弱。”
林琅点头,认真斟酌起来,想着改天把这镜子拿到其他地方去。
“我睡这了,你睡哪?”
她指了指隔壁:“旁边的客房。”
稍作沉默,他说:“我去客房。”
林琅抬眸:“嗯?”
他轻笑:“一来就霸占你的房间,多冒昧。”
林琅突然开始好奇,这人从小到底接受的是什么教育,教养好到一种她甚至没办法理解的程度。
“那边的床太小,我怕你睡不惯。”
“可你那个睡眠质量,我也怕你睡不惯。”
他不刻意显露,但又处处从她的角度思考问题。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似要将这整座荒凉靡败的城市都给掩盖在一层干净的白。
林琅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安静夜色中响起。
她说:“那要不,一起吧。”
然后裴清术垂眸。
那个晚上,他们躺在一张床上。
林琅混混沌沌,说不清是因为沉香的气息让她心静,还是因为躺在她身侧的人。
她不用在半夜被噩梦惊醒,试探着去往身后蹭,生怕床边多出一个人来。
那种在梦中见鬼的体验,让她觉得整间屋子里都有鬼。
怕黑的一部分原因,也和怕鬼有关。
多可笑啊。
这么大的人,还会因为噩梦做得太多而怕鬼。
空荡荡而又冰冷的床侧,男人从身后抱住她:“很冷?”
她说:“刚才有点,现在不冷了。”
他便笑,低沉温和的声音尽数落进她耳中:“那我多抱一会。”
满室的寂静,只能听见彼此呼吸声,偶尔传来逐渐加速且沉重的心跳。
林琅听出来,是从自己胸口传来的。
这么剧烈,抱着她的裴清术不可能没有察觉到。
“林琅。”
他连名带姓的喊他,显出几分低沉的声音,仿佛经过咽喉时被灼烧。
听见他的声音念出这两个字来,林琅竟有片刻恍惚。
后知后觉想起,他好像很少叫她的名字,更别说是像此刻连名带姓。
平日里听惯了的称呼,居然让她也开始心跳加速。
他逐渐低下头来,手去解她身上睡衣系带。
“你不愿意的话,可以随时叫停。”
他温柔的声音,在这种时候也时刻在意她的感受。
怎么叫停呢,这种时候。
林琅甚至怀疑他别有用心,可是又觉得他这样的人,连灵魂都干净到没有颜色的人。
分明是自己以小人之心。
-
她听着外面的风声,树枝与树枝层层叠在一起,像两道不断纠缠的影子。
风越来越大,撞击声也越来越强烈。
树枝纤细,若不是有树干撑着,柔软到快被折断。
仿佛要严丝合缝的整个塞进去一般。
最后风声化为婉转的低吟,一声一声的撕扯夜晚。
随着一道低哑沉闷的声音在寂静夜色中响起。
夜风终于停下,摇晃的枝干只剩惯性,缓慢颤抖着。
终于,彻底断掉,跌回地上。
折断的地方,流出汁液,草地都被濡湿。
冬天,是万物沉睡的季节。
也是万物等待复苏的季节。
冬天实在是太干燥了,尤其是北城的冬天。
人都要,被/干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