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新犯了事,正被父亲拘在家里头,打过骂过,惹得母亲心疼不已。母亲一心疼哥哥,就要来找她的麻烦了。
比起薛晟的冷言冷语,她更害怕听到母亲指责的声音。
只要顾倾怀了孩子,就能堵住母亲的嘴。
**
天刚蒙蒙亮,风硬得如刀子一般,刮在人脸上生疼。
明心赶了一辆马车,停驻在巷子口,远远看见雁歌走出来,忙跳下马与他招呼,“五爷怎么一早要用车去城外?今儿不必上早朝吗?”
雁歌笑了声,“主子爷要出城接个人,行了你去吧,待会儿梁东来赶车。”
明心拍了拍袖子,点头,“那行,我就先进去了。”
他跨阶朝里走,迎面遇上忍冬,“哟,兰姐姐,今儿怎么这么早出门去?”
忍冬不苟言笑,对这些做粗活的小厮,她一向不怎么热络。
明心碰了个软钉子,也没怎么当回事,他早习惯不被当个人瞧。
这些个娇滴滴的“副小姐”里头,最和善最温柔的就是顾倾。
片刻,薛晟从内出来,雁歌上前回话,“大奶奶安排人去接了,说要在寺里打个转再回城。担心与五奶奶不好交代,叫小的们劝着爷,千万别给捅破了天,免伤内院奶奶们的和气。”
薛晟不言声,垂头上了马车。
城外官道上,顾倾与丽儿道了别,独自坐在车里,被几个婆子簇拥着往入城的方向走。为免连累杨氏,雀羽等只敢暗中跟着护佑。
眼看就到了南城门,车速缓下来,跟在进城的队伍里慢慢等待守门官差检视。
前头官兵大声呼喝着,命人把车厢里的东西一一翻开来验看。婆子在窗侧与顾倾抱怨:“这些个官差惯会吃拿卡要,但凡见着徽记不明的车马,就要想法子多扣一阵,逼着人孝敬过路银子。待会儿姑娘别吭声,万事有我们呢。”
顾倾细声道了辛苦,按说她与这几个婆子没甚分别,都是伯府里的奴才罢了,不过仗着薛晟对她稍微有那么一点不同,连带杨氏身边的人也高看她一眼,乐于捧着她高兴。
车到了城门前,官差嚷道:“里头什么人?下车!包袱都打开,让到一边去,等着官爷查验!”
婆子含笑道:“官爷辛苦,我等乃是诚睿伯府薛家的家奴,奉命去寺里祈福回来,没带什么辎重。车里只有一个姑娘,这天寒地冻的,官爷见谅,可否通融通融,由着她在车里头查验吧?”
听说是薛家的车,官差态度缓了缓,婆子塞过来个装着碎银的小荷包,对方脸上更露出了几分笑,招手将马车连带跟着的人让到一侧,低声道:“近来城外不太平,有人趁年节闹事儿,城门上守备就加紧了几成,大娘们别怪咱们不懂事儿。”
婆子笑道:“岂会、岂会,这就掀了帘子给官爷查看……”
她手刚挨上车帘,就听一道熟悉的男声传过来,“高老哥,今儿您当值啊?”
官差回过头,见一辆银色徽纹的马车停靠在城门口。车后几个城门当值的千户、百户正哈腰与车里的人回着话。
适才说话之人正是雁歌,他快步行近来,拱手笑道:“高老哥辛苦,这天寒地冻的,在外头守一天,您受累。回头咱们同往春风楼吃杯酒去,给老哥驱驱寒。”
姓高的官差立时觉着口袋里那只荷包有点烫手,当即含笑拱手弯身,“雁爷说得哪里话,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都是小人们的本份。”
雁歌瞥了眼他身后的车,“高老哥查验完了么?若是没什么,小弟就把人领走了。”
官差连连点头,“验完了验完了,雁爷您随意。”
雁歌笑了笑,行至车前敲敲车壁,“顾姑娘,咱们爷特来接您回家。”
随车的几个婆子噤若寒蝉,闻言不由相互交换个眼色。
顾倾坐在车中,默了一息,曼声道:“多谢雁小哥。”
雁歌笑道:“不敢当,往后姑娘直呼雁歌的贱名就是。”
两车一前一后驶在道上,他并未命人将她请出来,也没有露面步下车。车马无声驶过喧闹的长街,独属于京城的那抹烟火气,隔着帘幕幽幽围拢来。
车马停在诚睿伯府东侧门。
顾倾弯身下车,一只手掌伸来。她抬眼望去,薛晟面容平静地立在车前,她抿抿唇,把自己的手放在他掌中。
相偕跨过门槛,来迎门的管事和小厮望见两人相握的手,眼内均闪过一抹诧异神色。
薛晟此人,不沾风月,不贪美色,冰山脸孔,雪做心肠。
他会青天白日搂着个姑娘——
简直是奇景。
跑得气喘吁吁的忍冬从后追了上来。她在云雁坊远远看见两辆并行的马车,起初还以为自己瞧错了。
直到她在巷口,亲眼看见五爷抱着顾倾下来……
怎么可能?
那可是五爷。
那可是五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