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见临闯入神墟的一瞬间，就看到了眼前的惊悚一幕。

距离永生只差一步的姜纯阳，像是被抽走了灵魂般跌跌撞撞地倒退着，他的胸腔已经被掏空了，鲜血像是瀑布一样喷涌，染红了地面。

一个俊秀的年轻人大力地拥抱着他的尸体，像是在跟他做最后的道别。

那个年轻人的面容，似曾相识。

尤其是他的眼神里还透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在打招呼一样。

“糟了！”

顾见临失声开口，他必须要得到神墟里的东西来救那个女人，看到眼前的一幕自然是心急如焚，因此毫不犹豫地解放了天人领域。

他抬起麒麟之楔，已经准备好了施展最强的一刀，也就是这個时候他听到了风声，那是刀锋破空的声音，凌厉得像是风和雷的呼啸。

那个女人的眸子里绽放出金色的光辉，妖异的曼陀罗花盛开，血腥浓郁。

这是他和她的合击。

本该是这样的。

然而云雀望向他的眼神忽然变得冷漠起来，就像是在看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缠绕着血气的鬼刀不情愿地颤鸣起来，轰然斩落！

刀锋所向竟然是……顾见临的后心！

砰！

顾见临被一击轰飞出去，炮弹般撞塌了无数座麒麟的石像，最终坠入一片废墟里，伴随着尘埃烟雾的弥漫，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声息。

云雀这一刀没有任何的征兆，绝美的容颜没有泛起丝毫波澜，眼神淡漠至极。

仿佛一切都理所应当。

她的衣裙如火焰般摇曳，如此的高贵清艳，妖异绝世。

这一刻，她高远如神明，绝非之前那个妖娆清纯的少女，金色的曼陀罗花在她身边盛开，晶莹剔透的花瓣随风飘摇起来。

那么的美，那么的……陌生！

赤之王依旧在拥抱着已经濒危的父亲，时空已经被他给强行地冻结，那个老人已经失去了体感时间，再也不具备任何的威胁，因此他只是微笑地欣赏着这一幕闹剧，眼神带笑。

没有丝毫的惊讶。

“搞定。”

云雀的嗓音淡漠，仿佛远在天边。

她似乎变了一个人，妖异魅惑的竖瞳里尽是残暴和杀意，曼妙的呼吸骤然变成滔天的龙吟，娇憨和清纯都在顷刻间荡然无存。

这才是她本来的面目！

曾经被她自己亲手封印的记忆如潮水般闪回，让她变成了真正的自己。

凌驾于世间之上的，魔女！

赤之王轻轻鼓掌，为了这场精彩的表演，微笑说道：“辛苦，云雀小姐。”

这一幕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云雀真正的盟友，恰恰就是眼前这个死而复生的男人。

自始至终都是赤之王。

而不是顾见临。

“少废话。”

云雀抬起魅惑的竖瞳，凝视着那尊黄金古树和树下盛开的黑色莲花，曼妙的嗓音透着一丝沙哑：“你确定这座神墟，必须感应到麒麟的力量才能真正苏醒？传说中第三至高，就藏在这里？”

她穿过宽阔的神道，轻盈的步伐却伴随着剧烈的轰鸣声。

妖异的曼陀罗摇曳着盛开，仿佛在簇拥着她。

“当然。”

赤之王微笑说道：“准确来说是修行了第三法的麒麟才是钥匙。第三至高的孕育会伴生一枚永生果。迄今为止，也就结过两次，这是第三次。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我想，这也是第三至高真正成熟的时机。”

他摊开手：“按照约定，第三至高是你的，永生果也是你的。”

没人知道他们具体约定的内容是什么。

第三至高是什么，也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自始至终这都是他们联手筹划的一场骗局。

姜纯阳被骗了，被他的儿子骗得一无所有。

顾见临也被骗了，他的信任被辜负了，最后的希望被最亲密无间的女人亲手碾碎。

黄金的古树流淌着鎏金般的辉光，漆黑的莲花是如此的幽暗深邃，这座古老的神墟隐约颤动起来，虚无的雾气氤氲着弥漫，混沌得像是宇宙初开。

恰好此刻，废墟的碎石滚落下来，有人叹了一口气。

赤之王一愣，转而望向废墟的深处，眼神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云雀顿住脚步，漠然地转过身，轻声说道：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她会这么问也不是没有理由，因为她刚才的一刀本该直接葬送掉那个男孩，哪怕只是麒麟禁咒的分身也没关系，只要不让他来捣乱就行了。

可惜她没有做到，这座神墟里还是有第三个人存在。

按理来说这是不应该的，双方有巨大的实力差距。

更何况她还是偷袭。

只有一种解释。

随着雾气散去，顾见临瘫坐在碎石堆里，呼吸的节奏渐渐平缓，一柄血红的鬼刀被他提前架在了背后，刀劲的震荡感带来了痛感，钻心的痛。

自由之境。

他提前用了自由之境，这就证明他早有准备。

这个十七岁的男孩瘫坐在废墟里，神情平静得令人感到心悸，因为他明明是被背叛的那个人，此刻却表现出任何的愤怒或者暴躁。

云雀甚至觉得应该听到他愤怒的咆哮，才正常一些。

“跟你们这些人勾心斗角，真的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在此之前，我从来都没想过这个世界有这么复杂……复杂到，我有些失望。”

顾见临从废墟里起身，恰恰是刚才的警惕让他的分身没有消散，这个时候才能如此平静地解释道：“当初在蓬莱仙岛的时候，我遇到了我的命运倒影。或许是未来的我太强，导致他能够挣脱未来的束缚，提醒了我一句话。”

他轻声说道：“小心坏女人。”

云雀凝视着他，面无表情说道：“你怎么知道那个坏女人就是我？”

“因为伱就是夏家侍奉的那个人，他们来到蓬莱仙岛是为了夺取灵性交融秘术，我是掌握了那种秘术以后，才能够兼容两种至高律法的。”

顾见临跟她对视，眼神里连失望都看不到：“你是跟我一样的人，也就证明你也拥有灵性交融秘术。当时我的命运倒影去狙击了幽荧集团的人，可我却没有看到他，他应该是被你杀了吧。在未来，我们应该是对手。”

云雀眯起美眸：“还有呢？”

“你见我的命运倒影，那么一定会警惕他跟我说过什么。”

顾见临继续说道：“所以你为了骗取我的信任，用了极端的手段。”

云雀沉默不语。

“你的失忆是假的。”

顾见临轻声说道：“从头到尾，你都很很清楚你自己是谁，包括你的目的和你的计划。你在永生之海救下我，恰恰这一切的开始。”

“你要利用我做什么呢？你们的目的是我背后的总会长。你们让我查到的那些情报，全部都是你们想放出去的。正因如此，总会长才会重视。当然，或许还要利用我来篡夺神墟里的东西。总而言之，这一切都是骗局。”

他的嗓音毫无温度：“云雀，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配合着军师。军师才是你的盟友，你们配合着演戏，让我查到了隐修会的实验室。故意留下线索一步步引导我找到了赤之王沉睡的神社，包括那个亚伦博士的日记也不全是假的。”

其实也不只是这些，刚才有一个燃烧的罪民大喊着第三次。

什么是第三次呢。

因为这里的复活仪式，已经进行了足足三次！

“我一直都在想，这一切是不是有些太巧合了。”

顾见临无声地笑了笑：“而你知道的，我精通侧写。”

云雀那双血红的眼瞳里浮现出一丝意外的神情。

“我察觉到你对我的情绪出现了变化。”

顾见临眼神里的笑意逐渐收敛：“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呢，云雀。”

啪啪啪。

赤之王微笑着鼓掌，笑容浓郁：“不愧是我欣赏的人，你说的没错。云雀小姐，自始至终都是我的盟友，配合着我在演戏。但其实，我们也没有完全欺骗你，比如亚伦博士的日记其实都是真实的……只是，时间错了。”

顾见临回忆着日记里的内容。

“1956年1月3日，我再次听到他的呼吸和心跳声，我以为我发疯了，他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应该是我太累了，出现了幻觉。”

“1958年5月6日，今天对他的研究到此为止，一度接近进化链尽头的人，他的身体的确已经出现了变异，倘若不加以封印的话，会造成严重的污染。”

“1963年12月24日，我的天呐，原来幽荧律法的进化链里藏着这样的秘密，他并不只是单纯的人类了！我的听到的心跳和呼吸都是真的，我没有发疯，那不是幻觉！幽荧律法和烛照律法是有区别的，难怪青和赤会如此抉择！”.c0m

“2000年7月24日，不周山的祖们再次找到了我们，这是距离试验最终阶段的最后一步。不周山的祖们声称，我们是因为没能掌握移花接木的技术，因此才会屡次失败，而祂们有办法让我们窥见那位黑色至尊的智慧。”

其实这样一切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