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架私人飞机的舷窗外是狂风暴雨,隐约可见一尊森严暴怒的青龙盘踞在云雾里,伴随着可怖的电闪雷鸣,像是要把黑暗给点燃。
“景先生真的不需要帮忙吗?”
唐绫抬起清冷的美眸,眼童里是冻结的寒意,她素白纤细的手就放在旁边的吉他箱上,手指敲打着颇有节律的拍子,伴随着她的呼吸节奏。
她的眼童时而泛起酷烈的金色,有时又闪过妖艳的朱红。
自从永生之海归来以后,她在同阶里已经再也找不到对手了,就连守夜者和审判庭两个部门的资深六阶都不是她的对手,甚至被她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而她也在准备晋升剑宗途径的下一个位阶,其名为剑鬼。
剑宗途径的命名都很简单粗暴,剑修,剑狂,剑痴,剑灵,剑魂。
在圣域级之前最后的一个门槛,就是剑鬼。
到了这个位阶,剑宗途径的杀性会前所未有的重。
“你是想去帮景辞,还是想去找他?”
姬纣不屑说道:“如果是前者,你大可不必担心,这个世界上能奈何得了他的人不多,来茵和凛冬都不可能是他的对手。想让他动真格的,必须得让一位始祖来,还不能是夔鸟这种弱一些的,得是不周山的苍龙才行。”
她的手里捧着一本泛黄的破旧古籍。
古籍里的一页用墨迹勾勒出呼风唤雨的森严古龙,穿行于苍茫的大海。
另一页是手握权杖的君王,王座跪拜着无数的子民,他们用九十九根巨大的青铜柱环绕着祭坛,每一根柱子上都缠绕着龙的图腾,腾云驾雾。
“听说烛龙尊者不在的时候,不周山就是由苍龙始祖为尊。”
唐绫心不在焉地说道。
以太协会有一个专门的培训基地叫做中央灵枢院,几乎所有的欧米加序列都在那里接受过严格的训练,而隐史就是他们必修的一门课程。
当然,顾见临这种野路子除外。
毕竟是青之王的学生,大家都以为他什么都懂。
而青之王却觉得,自己的学生去了以太协会,哪里还用得着自己去教。
至于太华则认为,自己的这个徒孙的人脉那么广,迟早有人教。
升华者不学隐史,就相当于你出门没带脑子。
所谓隐史,就是隐秘又真实的历史。
比如这本古籍记载,大约公元前334年至公元前110年间,古百越部落曾经建立过一个叫做闽越的王国,而这个国家曾经有一段时间突然崛起,并且信奉一位能够穿行在沧海里的神明,他们向大海献祭,祈求神的恩赐。
那时的闽越王国几乎强大到能够威胁到西汉的统治。
甚至公然挑战当时人族的统治者,也就是大名鼎鼎的汉武帝。
最终被武帝亲手降下天人界域所灭国。
后来考古学家证明,闽越王国在隐秘的历史里,竟然也是一个君权神授的国家,而他们信奉的神明正是来自不周山的苍龙始祖。
一位古老又暴虐的古神。
“这是景辞的私人恩怨,倒是不用你管,也没人能管得了。”
姬纣嘲弄说道:“你是怕他出事吧?”
唐绫沉默不语,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既然想立刻赶到他的身边,转而又变得忐忑不安,生怕消息是假的,扑了个空。
那样的话她不知道自己会有多么难过,大概会当场崩溃吧。
姬纣没好气地冷哼一声。
本来是不打算太早告诉她,那个小家伙还活着的事情。
怕的就是她乱来。
没想到,那家伙竟然直接玩了一出黑麒麟大闹东京。
这下倒好,直接瞒不住了。
要不是她在这按着,恐怕真的要出大事。
“你喜欢他?”
姬纣忽然问道。
唐绫微微一怔,从未想过对面的这个女人能说出这种话。
毕竟像姬纣这种大人物,从不会谈感情。
“我也是人,也是从你这个时候过来的,有什么好奇怪的?”
姬纣澹澹说道:“你并不是一个传统的人,不会因为跟他产生了神交就会觉得自己是他的人了。那次的意外这只是推波助澜而已,更何况你失身于他却又不觉得恼怒,本身就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不是么?”
唐绫难得羞恼,默默地把头扭开,脸颊泛起一抹酡红。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自然懂你。”
姬纣瞥了她一眼:“你会喜欢那种心无旁骛又坚定执着的人,只有那种内心没什么欲望的人才不会让你感到厌恶。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讲,你们是同类,都是被困在过去的人,童年的时候被这个世界亏欠的太多,自然会抱在一起取暖。”
“更何况从外在条件上,他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配得上你的人。”
她想了想:“长得也挺好看的。”
唐绫无声地抓紧衣摆,低声说道:“别,别说了。”
“哼。”
姬纣冷笑道:“你要是喜欢,就大大方方的说出来,你在他家的时候怎么就那么大胆,现在又变得畏畏缩缩了,你在怕什么?”
这确实戳中了唐绫的死穴。
当初她以为他死了,因此她要作为他的恋人,去给他的家人尽孝道。
哪怕一辈子单身都没关系,她是他的人。
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亦或是心。
只是突然得知他有可能还活着以后,她的心就乱了。
她希望他还活着。
但又不知道今后该怎么面对他。
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意。
“你是我的接班人,既然喜欢什么就去争。”
姬纣冷冷看了他一眼,没好气说道:“只可惜就目前而言,那个地方对你而言太危险,而且就算直接赶过去也来不及了。你是他的人,你要去救他我管不着,但我不会看着你去白白送死。按照计划行事,不准乱来。”
唐绫明显紧张起来,蹙眉问道:“那他怎么办?”
姬纣呵了一声:“他到底有多强,你不知道?”
唐绫想到登仙之阶上那个微暖的后背,清冷的眼眸里多了一丝暖意。
姬纣双手抱胸,不屑说道:“能带着你走完登天路的人,本身就不可能是弱者,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两个我也不够他一个人打。”
唐绫凝视着她的威严肃穆的眸子,轻声问道:“那您为什么会来呢?”
她知道,眼前的这个老人病得很重。
很重。
姬纣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只是凝视着舷窗外的暴雨,眼神冷漠至极。
她确实病了,但就算是病得再重,也不是什么猫猫狗狗能冒犯的。
而且东京这座城市总给她一种熟悉的味道。
似乎是跟某个故人有关。
再加上姜纯阳那个老鬼在,她还是要来镇个场子的。
不然谁来给这些年轻人们撑腰呢。
卡察!
顾见临低头望去,一张锋利的纸牌深深嵌进笼罩在他胸前的金色骸骨里,细密的裂纹蔓延开来,甚至有晶莹的骨骼碎屑飘落,被风吹散。
“只有这种程度了吗?”
他冷漠地抬起头,头顶的一双尊贵麟角被火光烫出耀眼的金色。
墨玉面具下的嘴唇线条是如此的坚硬冰冷,分明没有表情,却又狰狞可怖。
酷烈的黄金童流转着赤金色的熔岩,倒映出暴雨里步步后退的女人,还有她惊惧莫名的表情,就像是即将坠入深渊的恶鬼,如此的绝望又卑微。
时隔将近三个月,他确实体会到了自己的成长,当初压迫得他无法喘息的纸牌刀,如今打在他的灵体上就像是挠痒痒,甚至连防御都破不了。
当然,这是因为金乌剑鞘大幅度增强了他的防御力。
否则的话,圣域级的纸牌刀应该能在他身上留下一道血痕。
白判官骤然炸成一团烟雾闪身到安全距离,半跪在雨幕里气喘吁吁。
她面容被汗水和雨水浸湿,妆也已经花了,像是个青面獠牙的女鬼。
只是眼神里却满是惊惧和恨意。
“我不知道你在惊恐和绝望什么,因为你还有很多的超凡能力都没有用,你现在表现的就像是一个一阶的魔术师,根本就不像是圣域级。如果你想玩猎人戏耍猎物的游戏,那你真的太天真了。还是说,你在拖延时间?”顾见临漠然地行走在空荡荡的高架桥上,暴雨从天而降,落在他的身上,被蒸腾成水汽。
他赤裸着上半身,铁铸般的鳞片是滚烫的,因为体温急剧升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