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芮失去理智的疯狂嘶吼声在病房中回荡。
她嘴里叫喊着的语言不是人类目前已知的任何一种,那声音读的慢的时候还好,伴随着诡异的呼噜声,还会有一种从喉咙里压抑着挤出来的“嘶嘶”声,隐藏在这种咕噜声下,一起从嗓子里面发出来。
而一旦读快了,那种“嘶嘶”的声音就会非常明显,而像是郁芮这样歇斯底里嘶吼的情况下,这种声音几乎刺耳,刺的管红雁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感觉它不像是从人的嘴里发出来的。
如果非要找个差不多的声音来类比形容,这声音像是狂风刮过峭壁时会发出那种尖锐的哨音,这种哨音在山谷中被两边的山壁来回反射回音,最终就像是有千百股风在一起尖叫一样,在山谷中久久回荡不绝。
管红雁现在感觉自己就是那个站在峭壁山谷上,直面了这场另类的大合唱的人。
这种声音……怎么会是从人类的嘴里发出来的。
她下意识想要堵住耳朵。
但是就在这时,又有另一种声音在她脑海里冒出,蛊惑一样。
【再听听呢,听听她在说什么?】
好,再听听……
她的音节其实还是之前那几种组合,佘莫楚翻译过她的话,郁芮这会还是在一直喊着她刚刚喊的话。
“杀了我,求你了,杀了我。”
她整张脸都因为过于激烈的叫喊而变得狰狞,头发糊在脸侧,和泪水一起沾在脸颊上,几乎失去了所有仪态。
“为了人类,为了人类杀了我。”
事实上,她被绑在那张床上,也没有多少仪态可言了。
只是管红雁通过华斯伯的描述觉得她应该是一个很有气质的姑娘,如果她还有理智的话,可能也没想到自己会变成这样吧。
“人类文明不可以崩溃,人类文明不可以崩溃。”
她说的话中没有其他管红雁不懂的词语,翻来覆去就是那几种组合。
她失去了理智,一直在疯狂的求死。
或者说……
实际上这样忽然开始用另一种语言求死的郁芮,才是理智的呢?
这种语言,这种见到佘莫楚之后才会出现的语言,到底是什么?
管红雁下意识看向佘莫楚的方向。
就在快要看向他的时候,管红雁一个激灵。
她到底在想什么?
她的大脑瞬间清明。
太阳穴生疼,像是被重锤凿进去一颗钉子一样,管红雁的眼泪几乎是瞬间就随着这种尖锐的生理疼痛夺眶而出。
而在垂下头之前,在泪眼朦胧之间,她隐约看见身旁的佘莫楚脸上慢慢攀上了蛇鳞一样的纹路。
管红雁猛地捂着头跌坐在了地上。
“红雁?!”云广一把扶住了她。
“扶她出去。”佘莫楚的声音响起。
“她过sancheck了,”在郁芮绝望的嘶喊中,佘莫楚上前摸了摸管红雁的后颈,不知道捏到了哪里,跌坐在地上的管红雁瞬间倒了下去,“去外面找医生要点冰水,要加冰的,至少加半杯。”
“给雁姐喝是吧?”鲁长风赶紧和云广一起扶住管红雁,“我去找医生要,不过不知道医院里有没有食用水冻的冰块。”
“不是,”佘莫楚的声音难得耐心,“找医生要一杯加冰的冰水,然后照着她的脑袋泼过去。”
“啊?”鲁长风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能让她昏太久,也不能让她清醒的太快,”佘莫楚蹲下扒开管红雁的眼皮看了看,“你们尽快,不然我不能保证她会不会在梦里梦见什么。”
“好,我现在去。”鲁长风飞快打开门朝着办公室的方向跑了过去。
云广在原地半扶起管红雁往门外走,回头看了一眼郁芮,眼神里是少有的忧虑:“她为什么会过sancheck……”
他们三个人不说别的,起码也是经历过一次克系世界的老人了,不要多想这个行事准则,管红雁贯彻的要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好。
怎么她忽然就……
管红雁和他们唯一的不同也就只有她和郁芮的同性别的了,不会是郁芮的疯狂是会向着同性别的人无差别传染的吧?
白烬述微微摇了摇头:“回头再说,和郁芮没有关系。”
或者说,有也关系不大。
郁芮现在确实是陷入永久疯狂了,因为只有陷入疯狂的人才能在看见佘莫楚之后看见他的本质,然后使用这样一种语言和他对话。
从本质上来说,这种语言是一种被动的应答机制,原理是它强行更改了能看见他本质的人类脑海中的语言系统,于是不管这个人之前说的是哪门语言,他脱口而出的只会是这一种。
这是佘莫楚的一种加密手段。
有些话,他听了之后没事,就算是过一堆sancheck也无所谓,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听得多了就足以让他们陷入疯狂了。
而能脱口而出一些听了就会sancheck信息的人,大多数都是一些陷入临时疯狂的人。
于是他们摇摇欲坠的理智正好给了佘莫楚趁虚而入的机会,让他能够改变他们的语言系统。
接收一手信息过sancheck,然后再把弱化了的二手信息传递给其他人,这就是大部分情况下佘莫楚干的事情。
反正他的san扣着玩,深不见底也不会出事。
所以这次的事情确实和郁芮没有关系,或者说只有一点关系。
管红雁的疯狂和郁芮关系不大,她是因为佘莫楚才疯的。
只能说这次她确实是犯了经验错误。
由于上次的经历,管红雁对于克系世界内的一切是十分警惕的,偏偏白烬述在上个空间中,就算是神降都是避过了所有人进行的。所以佘莫楚在她的认知里是安全的,可以信任的,足以在克系世界中依赖的同伴。
她对于佘莫楚相关的思考完全不设防。
就是这种不设防,让她一下子认为佘莫楚相关是安全的,她想的太深,被郁芮的声音带动着探究起了佘莫楚的身份,从而导致了这次sancheck。
毕竟佘莫楚这人……漫画读者里面流传最广的一句话:有危险时佘莫楚在最安全,没危险时佘莫楚在最危险,这可不是瞎说的。
白烬述有些头疼地揉了眉心。
他本来不想多和云广他们提佘莫楚相关的内容,以免佘莫楚的同步率因为别人对他的了解而提高。
但现在看来,多少得说上一点了。
不然这群人,还认为佘莫楚这个大杀器是个什么克系世界大爹。
大爹是大爹,就是一言不合死全队罢了。
跟对面派来的似的。
弹幕上面不少人都被这个发展炸了出来:
【这个世界的永久疯狂还会向正常人传染?】
【这么凶?这个郁芮到底见到了什么东西,临时疯狂都会传染?】
【你们没听佘莫楚说吗,和郁芮没有关系。】
【不是,不管有没有关系,这种忽然sc的情况都很吓人啊,暗骰吗?】
【啊?没人关注郁芮见到佘莫楚之后说的什么语言吗?】
【呃,你想隔着屏幕凌空被sc我们不拦着。】
【关注那个干什么,嫌死的不够快?我听都懒得听。】
【小明的爷爷为什么在克系世界中都活了一百岁,因为他从不瞎想多管闲事儿~】
【经历多的调查员身上多少有点不对劲在的,只不过佘莫楚这哥的比较明显。你不是克系世界出身的吧,以后见到克系的队友别多问,人家不让你知道可能真的是对你好。】
【那管怎么回事?她应该是看佘莫楚才sc的?】
【没人关注前阵子的考核吗?0106除了佘莫楚以外的三个人都是考核新升的啊,不了解很正常吧,只能说一上来就进克系空间,这个组织和这三个新人一个敢派一个敢去。】
【?一共就八个人,0106一个组织就收了三个???拳头硬了。】
……
和弹幕上面稍显轻松的氛围不同,屏幕之上,应所有人要求,摄像头从房间里面移到了外面,固定在了管红雁身上。
弹幕上有经验的调查员们纷纷表示房间里面发生的事情不要拍了,大家都是克系世界出身,好奇心其实也没有那么重,并不打算看个直播也冒着掉san风险。
而且佘莫楚的不对劲几乎是全方位的,想要屏蔽影响起码得打个人都看不清的马赛克再糊了所有声音才行,真要做到这步,那其实也和黑屏没什么区别了。
屏幕中,鲁长风端着一杯冰水从走廊另一端走过来:“云广哥,来了来了。”
他把水递到云广手里,小声感叹了一句:“这个冰块二十五层没有,还是云岭的调查员去食堂的冰柜里给我挖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楚哥这么笃定要他拿冰水,还指定了必须半杯冰。
一般情况下,医院里面也不会有这些东西吧?
“嗯,”云广接过水,“既然莫楚这么说,那就有他的道理。”
冰水可能在面对临时疯狂或者永久疯狂的病人时有特别的作用?
云广一边想一边端着水杯,照着佘莫楚的指示,直接泼到了管红雁脸上。
管红雁猛地睁开了眼睛。
“佘……”她话还没说完,云广的声音就响起了。
“转移注意力,别想。”
管红雁硬生生掐断了自己的思维。
过了几分钟后,她拨了一下自己被冰水黏在脸上的头发,朝着云广伸了伸手:“快快快,给张纸我擦脸。”
“没事了?”云广确定道。
“没事了,”管红雁长出一口气,说完了自己一开始没有说出来的话,“佘莫楚这人……有点子邪性在里面的。”
她对于眼前场景的认知还存在于病房内,佘莫楚伸手捏了她脖子的那一瞬间。
这人的手冰凉,冻的她一个哆嗦,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在理智的沉沦中,她似乎身处在一个草丛中,她在非常高的野草中穿行,整个人的视野似乎非常低,行走之间也没有起伏,视野异常平滑地向前延伸。
迷迷糊糊之间,管红雁感觉自己之前几十年的人生似乎都是过往云烟,她应该就是这样,在这些野草从之间……
猛地,她感觉头一痛,接着是一片冰凉。
这种来自于外界的痛感一下子把她唤醒了,管红雁猛地睁眼,映入眼帘的是滇南二院的走廊。
鲁长风的感叹声传来:“原来冰水真的有用啊。”
管红雁:……不,她觉得她不是被冰水弄醒的,她只是被砸醒的罢了。
一杯水半杯冰,给她砸的够呛。
而在听完云广的描述之后,她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佘莫楚说要冰水,实际上起作用的应该不是水,而是冰。
成功唤醒她的也不是温度,而是痛感。
佘莫楚的本意就是让她被冰块砸醒。
正常医院住院部里肯定是不会有冰块的,在一个精神医院中想要拿到冰块,第一反应就是去食堂或者去有冰柜的小卖部,刚才他们上来的时候正好从旁边的食堂路过。
佘莫楚说不能让她昏迷太久,也不能让她太快醒来,所以他心里对自己什么时候醒来应该是有个度的。
只不过这个度很有可能说出来会导致其他两个人也sancheck,所以他在心里估计了一下,计算了一下一来一回的时间,把时间转化为了“取冰水”这个行为。
就是被泼一脸水实在狼狈,管红雁擦了半天,才把自己湿了的头发差不多擦了干净。
正在一边擦衣领一边在心里诽谤佘莫楚时,罪魁祸首推门从病房里走了出来。
“怎么样?”云广抬起头。
佘莫楚在房间内和郁芮单独交流,知道密大代表队到底遇见什么了吗?
佘莫楚摇了摇头:“她不能交流。”
“怎么会?”管红雁擦拭衣领的手一顿,“那她刚刚不是还说话了?”
刚才这两人感觉还说的有来有回的?
“是本能。”佘莫楚惜字如金,蹲下来扒开管红雁的眼皮看了看才,放心站了起来,继续道,“她只会说那几句话。”
郁芮并不能正常交流,她翻来覆去说的只有那几句话,她并没有恢复理智,只是本能地重复着她脑海中在理智尚存的最后一刻所记得的最重要的事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