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先生的话话音刚落,窗外响起隐隐约约的喜庆曲调。
白烬述从桌边站起来,稍微观察了一下周围,先打开直播间看了一眼。
直播间上的弹幕不多,大部分看起来都在互相串场互通消息:
【天黑了,开场是白天的故事可以排除了。】
【排除什么,刚才说书先生不都说了吗,今天是狐狸娶亲。】
【今天下午讲的是狐狸娶亲?】
【狐狸娶亲……可不好办。】
【主播是新娘?惨了,新娘不好跑的。】
【与其担心主播还是先担心其他人吧,主播能手撕怪谈。】
【这次有人拿到书生吗?】
【来个其他直播间的名字,我去看看。】
【指路:[AAA袁山鸣带队新人小飞]、[关注唐棠喵,关注唐棠谢谢喵!]……】
【看完回来了,这次所有人都不是书生,大部分都是路人卡。】
【啊……这队新人真倒霉,第一个撞上狐狸娶亲就算了,还没有人是书生。】
【不过隔壁经常和主播待在一起那个小飞,拿到的是书生仆从。】
【书生仆从?那惨了。】
【会玩的就不惨,这个身份不错的。】
……
从弹幕上是看不出来什么了。
没人对他拿到的身份是新娘惊讶,那只能说明之前这个身份也是不论性别,随机分配的。
他的直播间中弹幕正常了许多,昨天那种有点地主家傻儿子萌感的弹幕少了许多,大概率是因为全队进了狐狸娶亲之后,不少其他直播间的人都来他这里确认他的身份,冲淡了他直播间中的傻气。
白烬述打量一圈四周,他现在身处一个小房间中,房间里除了他浑身上下穿着红色的衣服之外,就没有其他红色的装饰了。
从装饰判断不出来这里是什么朝代,从着装也判断不出来是什么时候的服饰,大概是因为原本说书先生讲放的这个故事就时代不明的缘故。
房子里面没有生活痕迹,看样子像是临时用其他房间改的,可以看出原本的主人经济状态不会太好,也大概率不住在这里。
趁着现在还没有其他人来,白烬述来回把这个房间翻了个遍,也没找到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根据袁山鸣的说法,这个空间中的时间和外界是存在时差的,进入其中之后,所有人身处的环境和时间都会跟随说书先生的叙述发生变化,说书先生的声音每响起来一次,都代表着一次时间变换和转场。
等到故事发展到尾声,如果他们没有成功逃脱,就会被永远留下来。
而“逃脱”指的就是字面意义上的逃脱,如果这个故事发生在某个宅子中,那么判定逃脱的标准就是离开宅子,如果发生在宫廷中,那判定逃脱的标准就是离开皇宫,十分简单粗暴。
像是这次,狐狸娶亲的故事发生在某个山中,那么判定逃脱的标准就是离开这场喜宴的范围。
每次成功离开之后,都会根据此次完成怪谈的表现出现一个大致的评级,一共十场说书十次逃脱结束,最后【茶馆】的怪谈评级是根据总体完成度而定的。
也就是说,其实触发茶馆之后,并不是强制性触发者参加满十场逃脱,但没有参加的场次同样也会算在总体完成度中,拉低整体最后的评级。
想要保持获得一个相对来说比较高的评级,要不就是十场逃脱场场不落的参加,要不就是尽可能在参加的场次中拿到最高评级,来拉高其他没有参加场次的平均分。
这很好理解。
看袁山鸣的打算,他不像是会让所有人每天下午都会浪费时间待在茶馆中玩密室逃脱的人,所以白烬述断定,除非新人中有人打算就窝在这里十天,不然越到后期,茶馆的怪谈所有人的参与度就会越低。
刚进入新手村的前几天还需要队长来带队,等到后期,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本事的人不会愿意待在茶馆中浪费自己的时间,到了那时候,这地方就真的只是一个绝对安全的旅馆一样的存在。
要是这样的话,白烬述微微掀开了一点纸窗的边缘,看了一眼外边,心里已经打算了起来。
最对他们这些触发了茶馆的人来说,五个位置茶馆一定会占一个,那最明智的办法就是在前期把每场逃脱的评级都尽可能和刷到最高,这样才能抵消后期逃课所产生的空白。
而根据昨天晚上小飞触发的【碰瓷】来看,怪谈的评级是由五个维度决定的,分别是探索度,身体健康度,区域探索度,声名值,和阵营值。
其中不知道阵营值的正负会不会对评级产生影响,而前面四项则很好理解。
探索度需要触发者尽可能了解整个怪谈的全貌,最好能拼凑出整个怪谈的故事,像上次的【碰瓷】,他们稀里糊涂完成怪谈,全程都不知道到底为什么,所以最后的探索度只有很少的30%。
身体健康度,这条应该是指触发者在完成整个怪谈流程后是否受伤,从这条可以看出来,恐怕新手村中大部分的怪谈的杀伤力都不低,小飞被取走眼睛还只是个开始,不然这不可能会成为一个评判标准。
区域探索度很好理解,也是最好刷的,就是跑图,只要走遍怪谈存在的地点,就能尽可能获得高分。
声名值应该是指在怪谈范围内有多少人知道触发者,想要刷这个,除了向小唐那样打遍全怪谈,能选择的就只有一些温和一点的方式了。
而最后一条阵营值,白烬述还需要研究一下这个取值的正负到底是依据什么而定的。他们在桥头东镇居民哪里的阵营值到达了负一百,会不会这就是他们连夜搬走的原因。
而如果刷到正一百呢?会发生什么?
会不会像是袁山鸣这样,和茶馆的孙老板成为关系很好的朋友,让怪谈为自己所用?
窗外可以看见隐隐约约的灯火,门口似乎有人声渐近,白烬述透过窗户开的小缝,隐约看见从外面走进来的是个上了年纪的中年妇人和一个年轻男人。
两人穿的喜庆,但脸上的表情都是忧虑恐惧大于喜悦的。
可以理解。
毕竟哪个正常人面对狐狸娶亲这种情况,也笑不出来。
说书先生的故事中,视角全部在撞到了狐狸娶亲队伍的书生身上展开,对于新娘的描述极少,白烬述想要刷探索度,多半是得打听出来这个身份的来龙去脉。
打听别人的故事好打听,自己的就难了。
他心里一串想法转了一圈,不动声色,轻轻放下窗子,又把盖头盖到了头上,稳稳当当坐到了床上面。
门外传来两声叩门声:“四娘,娘进来了。”
四娘?
这个怪谈中的身份是根据进入者的身份来自动更改姓名的?还是因为从始至终在说书先生的故事里就没有出现新娘的名字,所以在他成为这个身份后,干脆怪谈世界就根据他的姓名来补全了?
木门传来“吱呀”一声轻响,中年女人粗糙的手轻轻握住白烬述的手腕,不知道是不是太过悲伤的缘故,她并没有发现手中的这只手整个大了一圈。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这是双男人的手。
“四娘,你……你也别怪娘,实在是那个精怪救了你爹的命,”中年女人的声音一开始还能保持平稳,越到后面,就越控制不住自己隐约的哭腔,“我们藏了你十几年,没想到最后还是被他那提亲的队伍找上了门来,不嫁不行了!”
“要是有办法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了……”她掖了掖眼角的眼泪,强装欢喜道,“不过我看那狐狸送来提亲的东西全部都是些成色好,料子也好的珠翠珠宝,我们四娘过去是去吃香喝辣的,总比在这个小村子里面好得多。”
“四娘……四娘?”盖着盖头的新嫁娘半天没有回应,女人有些奇怪道。
窄小的房间中,只有一盏红色的蜡烛照亮整个房间,恍惚的灯光下,她觉得这个穿着自己亲手缝制嫁衣的女儿忽然陌生了起来。
白烬述只感觉抓着自己手腕的手力气越来越大,带着一种想要把他整个人捏碎一样的力气。
红色盖头下,直播间弹幕上忽然冒出来几条:
【啊,被发现了。】
【来了,新娘卡的第一道坎。】
【这算什么坎,她又不是鬼,主播直接打倒她就行了。】
【上次那个主播还装作新娘本人呢。】
【男扮女装是那么容易的话,这也不会被称作第一道坎了。】
【主播直接动手呗,反正待会说书先生切场景,打输打赢都能离开。】
【别乱教,直接动手,探索度估计要损失40%】
白烬述微微挑了挑眉,损失40%?那还是算了。
这倒是直播间第一次给他出主意,虽然出的不是好招,肉眼可见的一进来就会和怪谈撕破脸,但确实证明,这些弹幕是会给主播提供帮助和参考的。
只不过这些参考可不可信,就要自己来判断了。
握着她手的妇人力气越来越大,动作也急促起来,伸手就想要挑开盖头:“四娘?!”
“娘,”盖头里,忽然想起一个带着沙哑和哽咽的女声,“我不想去。”
那中年女人的动作一下子就顿了下来。
她眼中一瞬间就盈满了泪水:“娘也不想的……娘也不想的……”
门口传来一声又像是狼嚎,又像是狗吠的声音
“时间,时间到了,”她匆匆擦干眼泪起身,拉住白烬述的胳膊,把他从床上扶了起来,牵到了房间门口,哽咽着叮嘱道,“待会让你弟弟把你背出去,出了这个门,刚刚的话就不能说了。”
“三郎,”她转身匆匆推了身边那个男生一把,再也看不下去,“背姐姐出去。”
奇怪。
为什么“四娘”排行是四,“三郎”排行在三,但四却是三的姐姐?
这家人看着不是很富裕,而且两人年龄相差应该不大,不至于男女是分开排行的,至少三个男丁和四个女儿共计七人吧?
旁边一直一言不发的三郎沉默的蹲下,任由白烬述趴到他的背上。
“你……”一起身,他就觉得不太对劲。
这不是四娘!
他背上的,是另一个人。
“嘘——”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抵到他脖子上,激的他一个激灵,隔着盖头,一道男声的气音传到他耳边,“别叫出声,我不是你姐姐,你姐姐现在已经走了。”
【?】
【他又要说谎了!】
【好讨厌主播说谎,我看不出来说谎,我不会说谎。】
弹幕飞快飘过去三条。
直播间的这些观众还挺敏锐,白烬述在心里挑了挑眉。
他确实是打算开始说谎了。
直接打会损失40%探索度,那想要获取信息,就得用一些别的方式。
“那我姐姐……”三郎听见这男声,手滑了一下,赶快又把他背稳,极快地偏头看了一眼母亲的方向,也压下声音道,“我姐姐去哪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白烬述轻声,撒谎也不眨眼,“我只知道,我是来替她出嫁的。”
“这不行!这万一被……”三郎的声音骤然大了一点。
没等他说完话,那个冰凉的手指就直直掐住了他的喉咙:“你姐姐已经走了,你现在叫出来,一旦被他们发现新娘是假扮的,倒霉的不止我,还有你们。”
三郎的声音一下子顿住。
“三郎,怎么了?”中年女人发现了这里的小小冲突。
“娘,我背四娘出门之前和她告个别,下次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三郎垂下眼睛,匆匆糊弄过了自己母亲。
“你想干什么?”他压低声音,“你一定会被认出来的!”
“不会。”白烬述撒谎不眨眼。
“我是画皮鬼,我需要一个身份,正巧你姐姐不需要这个身份,所以她找到我,我就顺理成章就顶替了她,”白烬述瞥了一眼直播间弹幕的方向,脸不红心不跳,第二个谎言随口而来,“想要我不被发现,就把你姐姐的情况告诉我,知道的越多,我伪装的就越好。”
身后的女人还在小声叮嘱着些什么,三郎脚步一顿,飞快开口道:“真的?”
“这有什么假,”那个冰凉的手指松开他的脖子,,“反正现在你姐姐人也已经走了,你除了跟我尽可能说的详细之外,也没有其他办法。”
三郎脚步一顿,不得不接受了这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