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明憬从前的佩剑吗?怎么她辛辛苦苦将它从人界昆仑城带了回来,明憬却不是很开心呢?
慕容炽凝眸,伸手想要摸摸明憬,耳畔听得“叮咚”一声响,似是泪滴滚落的声音,手悬在半空,再不能向前。
“慕容前辈执意要拿走摘星剑,是想要将它送给明憬吗?”
“你觉得明憬看到这柄断掉的剑,真的会开心吗?”
白衣女子冷冷清清的话语在脑海回响起来。
“你见过堕魔前的明憬吗?”
“那时的她手握长剑,一身气息锐利可与日月争锋,穿一身白衣站在漫天大雪里,却比雪还要皎洁干净,那是真正的纤尘不染。”
“慕容炽,你不修剑道,也不是剑修,你真的懂明憬吗?”
人界昆仑城拍卖会结束后,白衣清冷的女子孤身拦在她前面,字字句句坚定不移,冰雪不融的眸子里都是笃定,眸底深处是对摘星剑的执着。
当时慕容炽的回答是:“本座不懂明憬,难道你就懂吗?”
修剑道、同样为剑道天才,身份为世族之首祁氏嫡长女的女子仰面,腰间剑微摇,眉眼飞扬着光彩:“斗灵大会上惊鸿一瞥,世界上恐怕没有人比我更懂她。”
懂极致剑道的纯粹,懂剑修的执着。
极于剑,极于道。
慕容炽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
她在许多位修士的追杀下潇洒穿梭、来去自如,眸底是不弱分毫的信誓旦旦:“那是从前的明憬,不是现在的明憬。”
令她下命鬼使去寻找、不惜一切代价做交易、千里迢迢赶到人界昆仑去取剑的,是现在的明憬。
慕容炽从一开始认识的就是堕崖后的明憬,所以她以为自己该是懂明憬的。因为经历那么相似,因为很痛很苦时,都有明憬。
所以,她将明憬最重要的摘星剑找回来、送还给她,还是做错了吗?
“我很开心。”明憬伸手将慕容炽揽入怀中,眸底余光望着那柄剑,依稀听到声声剑的呼唤和铮鸣,把头搁在慕容炽肩膀上,压着满腔情绪起伏,声音低低:“我很开心的。”
她认真地重复一遍后,松开慕容炽,问道:“慕容姑娘去人界昆仑城,就是为取摘星吗?”
“是啊。”慕容炽点点头:“鬼使说,人界界主府将你的剑放在昆仑城拍卖会上拍卖,本座就去了。”
“明憬,你怎么不——”多看看那柄剑?
慕容炽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明憬拿起她的右手,将袖子卷起来,拿指尖抚着上面一道血痕,轻声问道:“慕容姑娘,疼吗?”
“……不疼。”慕容炽摇头,心想这些疼算什么呢?
“只要能拿回摘星,受点伤不重要的。”
慕容炽说得认真郑重,凤眸清澈明朗,不见半点伪装掩饰。光线铺陈在身后,照出大妖最耀眼璀璨的模样。
明憬看她很久,声音沉沉:“慕容姑娘就不怕——”
“不怕什么?”
不怕我会真的当真,会真的以为,她对慕容炽来讲,是很重要的人。
明憬垂眸,勾唇浅笑:“不怕人界昆仑城将你留在那里吗?”
“这有什么?”慕容炽放声大笑,精致的五官、窈窕的身姿,此刻尽显出一种放肆轻狂、傲气睥睨:“古妖的手段,不要轻易赌哦。”
绝世风采、魅惑无双,明憬眨眨眼睛,第一次有被蛊惑到的感觉,伸手将她按进怀里,语气莫名:“慕容姑娘,你真的不会疼吗?”
“不会。”慕容炽的回答铿锵有力。
“可是我疼。”是心疼。
明憬抱紧慕容炽,压着心口漾开的疼痛,松开后缓缓踱步到摘星剑面前,白色的剑刃清凌透亮。
沾染荒魔魔气后的剑,不应该是这个模样的。
人界界主府折断剑后,是决计不可能费尽心思消除魔气和污垢的。
而这柄剑上面,除却修士原本的纯粹无垢气息外,还有一股妖气的磅礴恢宏,来自于慕容炽。
明憬此刻不用问也足以知道,摘星上面的魔气一定是慕容炽拭去的。初见时不愿意为她消耗一丝灵气的慕容炽,现在用灵气洗涤剑器。
“慕容姑娘——慕容炽。”明憬低低唤着慕容炽,一遍又一遍,抬眸去看她,眼睛深处似感怀、似悸动:“你予我摘星,我该送你什么?”
始于交易,很难再终于交易了。
“你不必送我什么,明憬,你已经做得很好。”在交易范围内,明憬所做的一切,都无可挑剔。
“那怎么行?”明憬浅浅笑着,低眸很专注地瞧着慕容炽。
眼前人红衣胜火,白发如雪,长得很美,风采卓绝,再加上摘星剑,好像哪哪都撞到真实处。
慕容炽呆住,迎着明憬明亮纯粹的眸光,依稀听到了什么声音如鼓声起。浅浅笑起来的明憬温和朗润,似乎不带半分棱角。
她不是第一次见明憬这般,却觉得这样的明憬,好像真的是第一次出现,是祁云雪口中那个“堕魔前的明憬”也不会出现的模样。
气氛安宁寂静,华光明彩映衬里。
慕容炽止了呼吸,蓦然生出几分不敢面对的羞怯感,控制着声音不暴露出情绪,缓缓道:“那个,明憬,听知亿说你要闭关突破到第五境,那本座就不打扰你了。”
说完这句话,她匆匆转身离开,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明憬观着她的背影,笑意不减,许久后才伸手摸上自己的心口。
跳得很快,有股如针刺的疼痛蔓延上来,却第一次不是那么空,不是摘星断后,无一物可藏的空荡荡。
是因为摘星回来了吗?是因为风吹如铃动,生出的错觉吗?
她挥袖收起摘星,心跳声依旧;她抬手合上屋门,心跳声依旧。
不是因为摘星,也不是风动。
那是什么呢?
明憬拿手抹过唇角,疼得有些站不稳身体,低眸看着掌心一点红,低低笑出声音。然后盘膝而坐,一瞬间收敛起所有情绪,开始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