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带一丝若有似无的情韵,嗓音温柔含情,黑漆漆的眼睛里漾开桃花潋滟的春意。
慕容炽抬眼看去时,正对上一双情意和凉意并存的眸,心里顿时微怔,情绪有些恍惚。
眼前人三千乌发垂肩,发尾湿漉漉打着卷,一滴一滴往下滴着热气氤氲的水滴。
红衣穿得很松垮,被水雾打湿了一大片,里间肌肤和风情隐约可窥。
她站在幽光明灭里,站姿不复之前的挺直如松,现出一种漫不经心和轻狂肆意,腰间流苏晃荡,笑得格外勾人。
衬着眉心那朵黑沉沉的莲花印,整个人都蒙上一股颓唐堕败的萎靡之感,要勾着人一并沉沦。
惨白的脸、滴血的唇,精致的颜、颓唐的气,这是极标准的魔道风姿。
之所以冠之以风姿二字,是因为这个人是明憬。
明憬无论变成什么样,都是不落于庸俗的存在。暗淡长夜里纵横无双,也算一种别类的耀眼惊艳。
慕容炽看着她,眸光渐深。
这是明憬,却不是初见时一身狼狈仍心存明亮堂皇的白衣剑修。
她爬进洞穴时,哪怕周身染血,慕容炽也可以看得出来,猩红染就的血衣,原本该是白色的。
不染纤尘、干净纯粹的白。
一如她眸底透出来的颜色。
可是现在,眸底的纯白变成了漆黑。
那股锐利锋芒也随血池熄灭而破碎,取而代之以沉寂颓唐的败堕气息。
她好像真的变了一个人,甚至变得不再像人。
明憬是魔,捉摸不透。
圣地弟子堕落成魔,过往骄傲碎成灰尘。风一吹,便了无痕迹。
这就是慕容炽想要看到的天地盛景。
现在她看到了,心情却没有预想中的兴奋满足,甚至隐隐有些莫名不可言的难过。
她怎么还会拥有难过这种情绪呢?
慕容炽舔了舔唇,面上笑意讥诮,抬眸时,明憬正用那袭半湿不干的红衣飘起的袍摆擦干自己的手。
然后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一只手摩挲而过将她面上的水迹均匀抹开,笑容十分地不走心:“溅到姑娘了。”
“是憬的错。”
明憬笑得灿烂,身上气息浮动,《古修罗诀》第一重的境界展露无遗。眉心那朵黑莲印随着她的吐纳呼吸闪着暗光,鬼魅般诡谲,如一汪深潭。
慕容炽微蹙眉,直觉这样的明憬令人捉摸不透,她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这种感觉很被动,她不喜欢。
明憬恍如脱胎换骨一般陌生,虽然她本来也不曾熟悉过,但是慕容炽觉得有什么在脱离掌控。
她需要做些什么,来打破明憬这层看似坚不可摧的外壳,让这个已经不算剑修的人变回她习惯的样子。
于是慕容炽勾起唇角,笑得比明憬还要放肆魅惑,就着明憬抚摸过脸颊的手低头,强大的气息压迫下来。
看明憬眨着眼睛眸光凝结的模样伸出手,顺着松松垮垮的红衣探下去,一个踏步拥着她向后,将人抵在池壁上,语气幽长:
“没关系的。”
“你让本座溅回来就好。”
她这么说,凝指激荡起圆池里一道水花,牵引着砸在明憬松开一条缝的衣襟里。见她冷得缩起眸的样子,面上是肉眼可见的愉悦:“这样就好了。”
慕容炽松开禁锢住明憬腰间的手,转身就要向白玉塌走去,衣角却被什么抓住。还可以动,但身后那股力量分明就是要扯着她不让她走。
是明憬。
慕容炽笑了。
身后的明憬听见这声半是嗤笑半是不以为然的声音,眸色微晃,心底那点孤绝的气劲盈上。
扯着衣角不管不顾将慕容炽拽翻,揽住她的腰悬空将人抱起,然后转身一不做二不休,把慕容炽丢进了圆池里。
血池熄灭后不再沸腾,池水变得冰凉,寒可彻骨。
慕容炽的身体猝不及防接触到凉如冰的池水,登时不由控制地瑟缩了一下,同时瞳孔放大非常诧异。
她想不到明憬竟然敢把她丢进圆池里!
她不要命了吗?
回应她的是“扑通”一声清响,明憬紧随其后跃了进来,溅起的水花又糊了她一脸。
慕容炽坐在池水里抹着脸,望向明憬的眼神坚冰般森寒,眸底隐约有杀意掠过。
明憬离她很近,自然没有错过这缕杀意。
可是她面上噙着柔和的笑,眉梢春意盎然,举手投足是滴水不漏的沉冽平静,半点心底情绪都没有展露。
就那么笑着靠近慕容炽,用尚算干净的袖极为细致地抹去慕容炽脸上那点水迹,在池水浮动里拥着慕容炽,声音含情脉脉:
“既然憬一身衣袍都湿透了,那么姑娘怎么能全身而退呢?”
“我们可是一条道上的。”
生死一体,自然没有她湿着衣袍,慕容炽却滴水不沾的道理。
彼时慕容炽白发湿漉漉浮在水面上,一身红衣也大半被池水浸透,精致妩媚的面容在水雾升腾里愈发撩人,那身肃杀冷冽的气息却一点点淡去。
她睁着情丝缭绕的眼睛看着明憬,笑得格外意味深长:“你说得很是。”
“我们是一条道上的。”
一条道上的意思就是,她们的开始是始于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