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盈的羽毛缓缓降落, 它们在触碰到地面时化为金色的光点消散，羽毛仿若并不是真实存在，只是众人的一场幻觉。但此刻在眼前的画面如此真实, 不论是巨大的六翼, 还是眼前的好友都深深地烙印在视网膜中, 难以移开的目光，胸中的跃动, 情绪正在高涨。

这是夏油杰从未见过的白仓望。

美丽而强大，从脑中浮现出的两个词语难以完全形容此刻的六翼天使，但这确实是他下意识会联想到的词语。这像是只存在于幻想中的一幕，改变的着装和遮盖视野的巨大的羽翼占据着他的心神。他一半的注意力在关注着现在身处的环境，另一半的注意力不受控制地落在白仓望的身上, 将这一幕记在心中。

他还有很多话想和白仓望说，但现在不是时候。

石室仍然在震动，龙吟低鸣, 长长的虹龙现身，将在场的人包围保护在龙身内。

夏油杰说道。微眯的眸已经睁开，紫瞳中的愉悦和他唇边扩大的弧度, 无不表明了他此刻的心情舒畅，“不要发呆了, 悟。”

“哦？明明是你在发呆，我可是随时都准备好了。”五条悟大笑着, 抬起的手掌手指合拢, 立于眼前。

眼中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模糊不清的，遮挡了他的视线的终于散开了些许, 五条悟已经无法分辨出原本属于好友脆弱的身体。似乎它正被强大的力量覆盖着, 又似乎它已经不存在。眸中倒映着的, 仅仅是极致压缩凝聚的庞大能量体。但眼前的人是他的好友，不是什么咒灵。所以，这应该只是施展力量后的表现吧？

那是和咒力完全不同的另一种能量，令人下意识能感受到温暖，像是春日清晨的朝阳，要用准确的事物来形容的话，五条悟判断——那是光。

光在白仓望的身上汇聚，他手中厚厚的圣典便是释放这些力量的工具。昏暗的地下空间被这些光照亮，在空中，不知何时旋转着绽放出了无数个魔法阵，其中一枚落在他的脚下。非常清晰的，五条悟感受到了咒力和体力的增长，这是一种增益的力量。

这样占据空间的力量……是领域吗？不，似乎不能用咒术界的【领域】来形容，但效果很相似。白仓望的领域是以能在外界显现的形式存在的，肉眼可见，具现化的领域中存在增益效果。是力量的增幅……不，不仅如此，是全方位的增益。

这样的力量在队伍中发挥更明显，作为己方队友来说，这是一个非常有用的辅助能力，己方越强增益越高。

和施展着它的白仓望此刻的外表一样，是非常“天使”的辅助能力。

“这就是我见过的望，”家入硝子说着，许久未见的一面仍然让她赞叹，“很美丽，对吧？”

回应她的是站在前方的白仓望，“我更喜欢你换一个形容词夸我，硝子。”

他没有回头，伸展的羽翼将他们护在身后，少年手中的圣典已经打开。他注视着前方，如同平时闲聊时一样自然地和身后的好友对话着。

“望，不要把我当成盾职业用啊，我可是大输出！”五条悟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他跃跃欲试地说着，“这还是我们第一次组队，可不要小瞧我了！”

“不是你说的吗？你的无下限术式可以隔绝不想触碰的东西。”白仓望说，“这么好用的技能，当然要先用上。”

在咒术师身份暴露之后，他确实向好友炫耀过自己的术式都能做到什么。看来好友把一切关于他的事情都记得很清楚，五条悟笑了：“这样的话，应该把我部署在最前方才对啊！”

如果这是一个游戏，白仓望确实应该先把防御能力最强的职业部署在最前面，但这里是现实，身后的人都是他的好友。面对未知，他不会在这个时候赌。

“你听说过开局杀吗？”白仓望说，“用固化的经验对待未知的副本可不是好习惯，我已经派出调查员了。”

在刚才，他已经释放了阵地技能。在【神圣领域】持续期间，己方光属性玩家增益30%，其余属性玩家增益15%。属性判断和力量本质有关，不出所料，使用着咒力的好友们和夜蛾正道老师在判定中是暗属性的玩家，增益相对减少。

“应该说是我和你一起吧？”中原中也在他身边扬起笑容，“我感觉力量更强了，真是迫不及待。”

白仓望却说：“不，最初的敌人由我来应对。”

中原中也在他身边，他处在技能范围内，身上的异能力正释放着裹挟着暗色的红光，蓄势待发。他们看着深邃的隧道，此刻的臭气已经越来越浓，后方仅有电梯，但登上电梯返回原地就是撤退，此刻的撤退是无意义的。

震动的石室已经有灰尘和碎石块下落，却又被那些红光覆盖着悬浮在空中而没有砸到任何人，那是中原中也的力量——重力操纵。

在中原中也的异能力操控下，那些碎石块随时都可以化为攻击力极强的“炮弹”。重力是有大小和方向的物理量，因此，能操纵重力的中原中也释放的攻击是物理攻击。

羽翼轻振，白仓望在还算宽阔的室内升上半空，能飞行的翅膀再次引起了五条悟的关注。

“翅膀是真的吗？被触摸会有感觉吗？回去之后我想摸摸看！”

“什，什么？摸翅膀？可以的吗！？”五条悟的话让家入硝子大感震惊，熟悉起来后的她都没有向白仓望要求过，没想到五条悟如此大胆，随着他的话，家入硝子也忍不住思考，“听说翅根的地方会很敏感，这样不太好吧……”

说起来，在冬木被白仓望抱着飞行的时候，也有过一两次偶然间触碰到他的羽翼，只记得那是非常温暖的触感，质轻坚韧，羽绒柔软。

“在战场上说些什么啊——”夏油杰强势地打断了两位好友的话，“注意一点，有东西要来了！”

好友们的对话，白仓望全都听到了。他无奈地笑了笑，身边不是空无一人的感觉非常好，同伴的存在驱赶了所有疲惫，让他心中充满了力量。

“好了，回去之后还有很多时间好好聊天。”

不知何处传来的震动再次加强。身后的电梯嘎吱作响，怎么看都不是适合再安全搭乘的样子。这个震动不知道会不会传达到地表，但从每一次震动便增长的，从隧道深处传来的味道来看，这次的震动不像是普通的地震。

夜蛾正道还没离开，白仓望说：“现在上去也来不及了，夜蛾老师留在这里吧。杰，让虹龙守好身后的入口，不要让外界的咒术师打扰我，不要放过任何一个敌人。开始了。”

虹龙听从着指挥卧在入口处，巨大的身躯遮挡了向上的通道。

沙沙声中，书页在震荡的魔力中翻动着，白仓望将手中的圣典悬浮于眼前，让张开的书页面向隧道。昏暗的隧道空气在这一刻凝滞，有什么看不见的存在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从隧道内涌出，疯狂地占据了隧道的入口处，在向着他们靠近时，入口处的金色的魔法阵停下了旋转。

金眸注视着隧道口，白仓望手中的圣典洁白的纸张上浮现出数行金色的文字。身后的几人都看清了，但他们没有办法分辨那些文字的意思，那竟是他们都没有见过的语言。

圣典上的文字从书页中飞出，化为数只白鸽落入那几个不再旋转的金色的魔法阵，白仓望低声说道：“若为无形之物，请于光明中现身。若为有形之物，请于光明中沉睡。”

【阵地魔法·神圣领域·神目。】

【阵地魔法·神圣领域·安睡。】

白鸽落脚的魔法阵里发生了变化，原本空无一物的魔法阵中，突然出现了数团庞大得积压在一起的猩红的肉块。它们是活着的，正在魔法阵中不停地蠕动着。在肌肉纹理摩擦中，红色的血液正在不断落下，裂开的伤口黝黑，但在被注视着的那一刻，无数只眼睛从伤口的缝隙中睁开，和那双墨镜后的蓝色的眼睛对上了目光。

【被看到了。】

六眼的存在感过强，强势地吸引了它们的注意力。刺耳嘈杂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它们震着听觉，在精神中肆意破坏着……不，并没有破坏成功，甚至也没有如它所愿地进入眼前的生物的身体内。

“原来如此，难怪你说要隔绝一切物质……话说为什么是我被盯上啊？”

五条悟身前的空间已经被被动的无下限术式操纵，形成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在屏障外，翻涌的黑色的雾气正在不知疲倦地想要靠近他。

“因为你的眼睛对它们来说，目光的存在感太强了。”白仓望说，“它们不是实在的物质，无形之物善用精神攻击，你看到它们的同时也在解析它们，被你从里到外看光了，它们会受刺激也很正常。”

五条悟嘴角一抽：“不要说得我好像什么变态一样……算了，盾职业带点嘲讽也正常，我吸引眼球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显形的怪物们丑陋的长相没有激起在场的人任何感触，他们见过的咒灵也差不多是这样丑丑的长相。面对着这堆肉块，白仓望说：“我的魔法能让它们显形后禁足，想动手的话用你们能远程使用的术式抓紧时间攻击。”

“正合我意！”

和中原中也异口同声，五条悟手势张开——

“不然就要被我清除了。”白仓望的下一句话也同时说了出来。

他书页打开，蓄力完成的下一个技能以聚集的光芒表现在圣典上，随时可以释放。刚才释放的阵地魔法是辅助技能，没有攻击的能力。但是在阵地技能·神圣领域的作用下，暗属性的敌人已经被削弱了，在判断中，只需要一个技能就可以带走。

在圣典汇聚光芒的同时，中原中也操纵的石块已经冲向那些蠕动着的肉块。石块们以极快的速度和极强的力度穿破肉块们的身体，位于其上的眼珠爆出浓浆，肉块却没有倒下，仍然在不停地蠕动着。

下一刻，落于其上的闪烁的金色光芒将肉块在瞬间融成了飞灰。

“嗯……看来中也哥的物理攻击对它们没有用，精神体物防偏高，这样的属性也是有的，不必在意。”

白仓望合起圣典，轻轻落回地面。他身后，肉块融成的灰烬铺满了入口处的地面，任谁都看不出来数秒前那还是一些蠕动着的，长着无数眼睛的肉块。

中原中也：“……下次一定打爆！”

五条悟默默收回手，说：“我的术式要是用起来，这个石室会被炸掉的。”

“嗯，去到开阔的地方悟就可以尽情施展了。”

在白仓望的叮嘱下，夏油杰只召唤了虹龙，现在虹龙已经被安排了守门，他没有其他的远程攻击可以施展，只能跟家入硝子一起拉着夜蛾正道围观。

“刚才的东西好丑……”家入硝子面色扭曲，“里面还会有更多这样的玩意儿吗？”

她在冬木的时候见到的可不是这种东西啊，这个地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涌入石室的肉块怪物们已经被清除干净，此刻充斥在室内的臭味已经减少了。白仓望注意着月夜那边的情况，说：“向前进吧，闯进隧道里的东西就这些了。”

他羽翼合拢，率先向着隧道内走去。身后几人迈步跟上，夏油杰和白仓望确认过后把虹龙招了下来，让它变成小体型跟在身边。

他们在漆黑深邃的隧道中前进，白仓望手中发着光的圣典成为了光源，如同一盏明灯照亮着前进的道路。白仓望的翅膀很大，即使收拢起来，一个人也占据了通道的大部分位置。尽管想要跟好友一起走，五条悟和夏油杰也只能紧紧地跟在他身后，方便随时帮助他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

中原中也见状，干脆落后一步走在了家入硝子身边，小声提醒少女注意脚下的碎石头。

“谢谢，我会注意的。”中原中也的关心让家入硝子对他的认知多了几分好印象，虽然是和他们同龄的少年人的样貌，但中原中也之前已经告诉过他们他的年龄，这也让家入硝子在看到他的时候下意识知道他是个成年人。

看起来有点凶，气场很强，但是中原中也个会关心他人的人。

这个细节也被夏油杰和五条悟注意到了，他们对视了一眼，默契让他们很快确认了好友的想法，不露痕迹地移开目光。

突然出现的中原中也，对他们来说其实是陌生人。

即使是五条悟也只跟他有过一面之缘，那次见面给对方留下的印象也不怎么样。他们都对中原中也不了解，仅有的认知中记忆最深的，还是不久之前白仓望说的关于中原中也救过他的话。

有着关心他人的和善一面，会帮助他人，中原中也应该是一个不错的人，他们愿意相信白仓望的选择。

隧道很长，在黑暗中，好像时间的流逝也会变慢。这样的感官错觉没有在他们身上出现，夏油杰关注着周围，注意到白仓望前进的步伐一直很明确，从未迷茫。

他对自己要去什么地方，将会应对什么非常清楚，所以一直是这样游刃有余的。

“望，你是怎么掌握地下的情况的？”

听着夏油杰的询问，白仓望说：“我刚才说过，我已经安排了调查员，一会儿你会见到它的。我和它保持着联系，所以我会知道一些事情。”

“调查员……”夏油杰的脑中，模模糊糊塑造着白仓望所说的这位【调查员】的形象。

按照地下的情况，那个【调查员】绝对很强。在夏油杰的脑中，慢慢塑造起来的是一个高大的，成熟的男人的影子……不，或许不是一个人，而是很多人。影子改变，成为了数个看不清样貌的人。

很明显地，他们都能感受到白仓望现在对地下的情况十分清楚。从进入地下离开电梯开始，白仓望就已经预测到会有敌袭，及时安排好了每个人的位置。有组织的安排让夏油杰感到很新奇，在高专时他们从夜蛾正道这里学习过和同伴合作战斗，但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被一个人安排着各司其职。

刚才的白仓望就像是一支队伍的领导者，是他们的大脑，他传达着指令，同时也在参与战斗。他很熟练，每个人在他眼中都有合适的位置，这是长期指挥带来的熟练。

如果说这就是白仓望适应的战斗方式……

那么，一直以来和他在一起，被他安排着位置的，都是谁？

是他见过的人，还是他没有见过的人？

越是探索，白仓望身上的未知就越多，但同时，被他知道的部分也越来越多。这种感觉就像是玩着什么解谜游戏，又或者是寻宝游戏，每一点信息的获得都让人欣喜而期待下一次的解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