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走了吗?”孟皎颔首。
“嗯。”顾东林把手搭到双膝上, 局促的坐姿。
“我打算继续去学钢琴。”顾东林说。
“你家里不同意吧。”
“所以我不会要家里的钱,去那边半工半读。”
顾东林清楚家里可能带来的阻力,要脱离家中窒息的环境, 就必须断开。
他不清楚这样的想法算不算幼稚。
从小窒息的环境逼迫他不能继续钢琴那条路, 他因为欣赏秦雨对钢琴的追求而渐渐喜欢上了他,秦雨离开他又去找替身,遇到了孟皎。
他兜兜转转绕成了一个糊涂的圈子。
那就脱去建立在财富之上的傲慢, 去撞一撞他从前摇摆不定的梦想的南墙。
钢琴家都是年少成名, 他这个年纪其实也求不到什么名利,说他躲避也好, 说他懦弱也罢, 他只想认清自己的心。
“这次帮你工作拿到的工资, 刚好可以支付一张机票。”
把他带离孟皎身边的机票。
他自我安慰地想:也算孟皎为他他花了一次钱。
顾东林从怀中拿出一个红色丝绒盒子, 里面静静躺了一个流光溢彩的吊坠。
着火那天就希望可以送给孟皎,但一直没有,拖到现在快要两年。
“我知道你不会收。”顾东林还学会了抢答, “可是太喜欢了,所以希望你也看看, 看完了我就捐了。”
太喜欢了。
也不知道指的是什么。
“对不起。”他诚恳地道歉,“从前我做错了, 践踏真心, 是不对的。”
他的真心被秦雨践踏时, 才知道究竟有多痛。他从前非常非常不喜欢孟皎的时候, 他明明可以严词拒绝, 却像跳梁小丑一般玩弄着对方的真心。
不是因为喜欢上孟皎发现从前的过错于事无补才懊悔, 而是因为遇见孟皎后知道了从前的自己有多么无知荒唐才道歉。
孟皎垂下眼睛, 没有回答。
顾东林的这声道歉不应该由他来选择原谅。
“孟皎。”顾东林低低叫了孟皎的名字, 沉静的呼吸声中,他在组织自己的措辞,“有时候我希望我是台钢琴。”
孟皎肯定要笑话他了,顾东林想。
什么烂比喻,孟皎本来就经常吐槽他的真爱是钢琴。
可是不是啊,他应该更喜欢孟皎。
但是孟皎没有笑,清亮的眼睛认真注视着他。
顾东林磕磕绊绊地说:“我希望我是台钢琴,你不需要我就安安静静地呆在那儿当个你生活中不错的装饰品,偶尔要是有需要,我就给你弹几首好听的乐章当做bgm。”
他被自己的形容都快逗笑了,但孟皎依然认真。
顾东林在咧开嘴角的同时,模糊的眼前掉下眼泪。
可是不可能了呀。
……
为期一周的画展结束后,按理就应该是庆功宴。
派对小王子涂歌早早就揽下这个活儿,一手包办。
孟振华婉拒了他们的邀请,非常明白年轻人们嘴巴上的客套,很给面子地说自己要回去休息。
于是孟皎工作室的员工、圈内和孟皎关系不错来捧场的朋友还有隋清、江越年又到了一个轰趴别墅之中。
隋清环视了一圈,凑到涂歌的耳边:“孟皎呢?”
涂歌擦掉嘴边残留的香槟液:“他跟丹尼尔不知道去哪儿了。”
“啊?”隋清忍不住提高了声量,“主人公不在?”
“诶呀,我也不知道,皎皎跟我说出去一趟,丹尼尔也没来,估计临时有事吧。”涂歌掏了掏耳朵。
...
隋清马上讨好地捏捏他的耳朵表示歉意,压低声音:“他们干嘛去了啊?”
涂歌摇头。
其他人也问:“我们的主角呢?怎么不见人了。”
“两位主人公都不见了,这是做什么了?”
显然这群人也听说过孟皎和丹尼尔的绯闻,而且人性天性八卦使然,不自觉地露出了揶揄暧昧的笑容。
涂歌翻白眼:“吃饱了撑着在背后瞎猜,一会儿当事人回来了直接问去就行。”
大家有被他凶到,吆喝着要报复,上来灌他酒,却被隋清一杯杯都挡了回去。
酒酣耳热之际,他们两人的目光默契地落在坐在沙发角落独处喝酒的江越年。
“我喝得眼睛有点花了,他身边酒瓶子有几个啊?一二三四五……”
隋清眯眼:“五吧。”
“可真能喝,居然也没发酒疯。”涂歌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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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清解释道:“都是练出来的,孟皎走了之后他就经常自己一个人喝,越喝越凶,开始会喝醉,后来就喝不醉了,只伤身。”
“那么伤心,皎皎回来了要跟他和好为什么不答应?”涂歌不理解了,企图用思路不太清晰的脑子理清其中的内容。
隋清酒喝得比涂歌还要多,脑袋还算清醒,但处理不了这种过于哲学复杂的爱情问题,摇摇头表示回答不了涂歌的问题。
他俩又同时转头不再看江越年。
这问题太难了,考虑起来头疼。
后半场就跟从前的宴会一般,小情侣搂着互诉衷肠,其他人吹牛的、玩牌的、玩游戏的。
孟皎站在客厅中央四顾一周,笑着谢绝了一些人叫他加入大富翁买地的乐趣,踩上楼梯到最顶层的电影播放房间。
果然江越年在里面。
黑白默片镌刻着时光的痕迹,江越年很安静地望着投影,听见门开的动静以后扭头,和孟皎撞上视线。
酒意总是潮湿的,所以他的眼睫、呼吸、唇瓣也是潮湿的。
孟皎锁了门坐到地毯上,紧挨着他的身边,一起抬头观看影片。
“你刚才去做什么了啊?”江越年问。
“和丹尼尔……”孟皎扭头,凝视着江越年漆黑眼中的隐隐不安。
他回过头,补全上句话:“去了机场,送他离开。”
江越年被汗水沾湿的掌心松开,后知后觉地感觉到黏腻。
明明知道没有多大可能,他还是会忍不住设想,万一孟皎和丹尼尔一走了之怎么办?
孟皎能清晰感觉到江越年身上松下来的弦,和那种“走了就好”的庆幸,不免觉得好笑。
“这么急?”江越年假意地说。
孟皎道:“我看你挺高兴。”
“是啊。”江越年也承认了。
丹尼尔的机票是临时定的,连孟皎都以为对方应该会多玩一段时间。直到展会结束以后,孟皎才收到丹尼尔要回国的消息,于是去机场送了丹尼尔。
丹尼尔坐在孟皎的副驾上,告诉孟皎:“皎,我一直没有决定什么时候走,如果你愿意我留下,或许我就不会走了。但一段时间相处,我想我可以没有留恋地离开。”
“一路平安。”孟皎祝福道。
“真伤心。”丹尼尔用夸张的语气说道,然后和孟皎一起微笑。
他和孟皎聪明地保持了成年人之间不戳破做朋友的分寸。
空荡的国际航站楼,丹尼尔拉着行李箱意有所指:“我输给了你对他的偏心。”
他们都知道他指谁。
“这是一趟很不错的旅程,除了他给了我点气受。”丹尼尔总结道,“所以我也要给他找点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