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
相对明亮的牢房,身着锦绣的陆少主蹲在墙角用叶梗捉弄满地爬的蚂蚁。
脚步声传来。
崔莹这几天跑断了腿查案,此刻回到镇偱司的大牢,见着住在里面赖着不走的康宁侯,她一阵头疼,她一个副使已然为此焦头烂额,遑论身在宏图塔修养的当朝陛下?
她叹了口气,吩咐差役打开门。
“你们先下去。”
“是!副使大人!”
崔莹提了口气方才进门,听到动静陆漾头也不抬:“又催我出去?我都说了,鲁阳公府的案子一日没查明,我就不出这间牢门,你省省心罢。”
桃鸢为镇偱司统领,更是陆漾的结发妻,为避嫌,薛家犯下的种种恶行交由两位副使和三法司一同审理。
当日陆漾撒出来的状纸满天飞,鲁阳公府的罪孽再也瞒不住,民怨沸腾,惊动了不愿理事的李谌。
李谌下令彻查,陆漾却头也不回地住进镇偱司大牢。
“表姐夫。”
陆漾眉头一动,笑了起来,终于肯拿正眼看她:“这就觉得为难了?”
崔莹脸上讪讪。
“你放心,你只管好好查案,这是我陆家与世家之争。”
朝堂护着薛家的朝臣不少,世家一荣俱荣,旁的不论,鲁阳公府若真的倒了,那些依附世家存在的人们必会对世家的庇护能力生疑,这也是她执意住进镇偱司大牢的缘由。
总要有人逼陛下一把。
她人在这,陆家就会一直和世家斗下去。官官相护又如何?这世间总要讲一个理字,她要让那些人知道怕!
崔莹喊了一声“表姐夫”换来她一个笑脸,禁不住暗道这声“表姐夫”比说旁的都管用,她退开一步:“姐夫真不出去?”
外面快闹翻天了,陆漾巴不得在这里躲清闲,她摆摆手。
“那表姐接你回家,你也不出去?”
陆漾手上一用力,树叶梗断折,她看向门外。
崔莹让开几步,便听脚步声响起,逆光中桃鸢抱着女儿走来。
“表姐夫,你好自为之,我先走了。”崔莹脚底抹油跑得飞快。
小羽毛窝在襁褓老老实实瞅着蹲在墙角的人,小手才抬起,被娘亲按了回去。桃鸢脸色不太好,确切的说陆漾住在大牢的这几日没有一晚她是睡踏实的。
随着她步步靠近,陆漾的小心脏一颤一颤的:“鸢、鸢姐姐?”
桃鸢盯她好长一段时间,看她衣冠楚楚,小脸仍是白净,又见她脸上的肉没增没减,心底既是宽慰,又觉恼怒。
“三砖拍死薛三郎,满怀状纸告得鲁阳公府一门摇摇欲坠,你威风了?得意了?”
她冷冰冰的,陆漾哪敢说话?
“现在外面都在夸你陆少主义薄云天嫉恶如仇,你一人住在这镇偱司大牢,多少受薛家所害的苦主如雨后春笋冒出来跪在宏图塔外求陛下开恩放你出来。
“你拍死薛威,百官奈何不得你,陛下舍不得动你,海外不断飞来加急密信探听你的消息,你陆少主一人,财势遮天,交友广泛,多得是人保你……”
桃鸢逼近一步:“那你女儿夜里哭着找你,你在哪里?”
陆漾被她一番话说得面上羞愧。
“我问你,你出不出去?”
“出去,出去……”
她肯松口出这扇牢门,桃鸢横她一眼,见她想抱女儿,故意道:“脏兮兮的,洗干净了再说。”
连抱女儿的资格都被剥夺,陆漾眉眼含笑:“我不是存心要你们担忧,是此事定要强硬些才好办。”
她说的道理桃鸢如何不知?看她巴巴凑过来,心头的气蓦的散了。
...
“案子查得怎么样?”
“你还有心去想案子?”
陆漾实在没见过满身是刺的她,顿感新奇,桃鸢气恼地嗔瞪她:“出去再教训你。”
镇偱司门外围了不少人,提着菜篮子的,拉了一车瓜果的,现下入了九月,正是成熟收获的好季节,人们见着肯出来的陆少主,纷纷围上去和她道谢。
这些都是受薛家迫害的底层百姓,如今陆漾不惜以身入狱也要求个公道明白,他们不关心薛三郎是被拍死的还是气死的,总之薛三郎死有余辜。
便是四子里面最讲究公义的薛大公子,手里竟也沾了命案。
当真是应了那句话,一坏坏一窝,全家没一个好东西!
鲁阳公府招了众怒,纵有朝堂上的亲故相护,也护不了多少日子。李谌三次下旨放陆漾出牢门,默许她‘以金抵命’的作为,可陆漾迟迟不出。
此次桃鸢亲自来请,方请得她离开镇偱司大牢。
“多谢陆少主为民除害!”
“陆少主辛苦了!”
人们堆在一块儿不敢拥挤,陆漾抬头看看从天空飞过的一只鸟儿:“士族杀人,可以金抵命,但从今日起,想必他们会忌惮了。”
论财富,天下谁有陆家财大气粗?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