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好说的。
()”戴着眼镜的青年轻声开口,视线从前方的挡风玻璃挪开一秒看向身侧。
“再有就是,我们没那么多时间了,阁下。⒏()『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真可惜。”苏兹收回自己的视线,将身体完全放松,捂着后脖颈左右挪动脖子放松紧绷的肌肉。
“我以为你见到之前的上司会很开心,板仓。”
“波摩先生并不会记住我这样的小角色。”板仓推了下镜框,根据路况将方向盘转了一圈。
“他从来不会把别人放在眼里。”
后车座上除了陷入昏迷的上野秋实外,还坐着两个人,一左一右地坐在上野秋实身边,听着两人的对话也像两尊木偶假人似的,正襟危坐,就连脸上的肌肉都没有一丝抖动。
“所以我才说啊。”苏兹发出感叹:“这次还真是让我感到意外,看情报里的那些战绩,我还以为会有一场恶战呢。”
“真是让人感动的情谊。”
“听你之前说,波摩和琴酒还有苏格兰,波本,甚至是贝尔摩德关系都很不错?”
板仓沉默了一会儿。
“您可能记错了,琴酒先生的事我并没说过,苏格兰早在两年前因为夺权和波摩先生决裂了,至于波本,接触的时间不长不太了解,波摩先生和贝尔大人的关系一直不错,或许也是这个原因。”
苏兹摇摇头,带着笑意反驳:“看事情可不能只看表面。”
“至少我从没听说过,有人能从琴酒手里顺利逃走。”
“事实上,三年前就发生过一次。”板仓语气平静:“当初黑麦不仅顺利逃走,还在叛逃之前给琴酒先生造成了不小的损失,以至于后面每次见面,波摩先生都会拿这件事情来嘲讽琴酒先生。”
“这还真没怎么听说。”苏兹摩挲着下巴喃喃开口,一脸感兴趣的样子,只是还没开口让人细说,就感觉车速在慢慢下降。
“到地方了,阁下。”苏兹愣了下,转头看向窗外。
几辆汽车停在一处安静漆黑的码头上,岸边还停靠着一艘开着几盏灯光只能看清楚大概轮廓的快艇。
“把人带下来。”他下车时对着后面的两人吩咐,站在车前看了一圈带过来的手下们,“1号2号还有3号上船,板仓,你也跟着一起来吧,之前不是一直很好奇?”
板仓动作顿了一下,推动鼻梁上的镜框,点头,解开身上的安全带,推开车门下车。
等他下了车,苏兹才慢悠悠地接着开口:“不过要考虑清楚,上去了可就没机会摘下来了。”
他笑着看向对方,“要去吗?”
板仓迎着那道笑吟吟的目光,垂下眼,手放在胸口微微弯身。
“遵从您的指令,阁下。”
苏兹挑挑眉,似乎是有些意外,嘴上却是在说:“正确的选择。”
昏迷中的上野秋实被带上快艇,被点名的其他人也紧随其后,湿咸的海风透着刺骨的阴冷,苏兹和属下站在岸边目送快艇远离岸边,乘着海浪逐渐消失在海面上
() 。
“嗯……总算把人送走了。”
戴着面具的青年抬手伸懒腰,放下时嘴里发出感叹,遥望了一眼一望无际的海面,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真是……让人有些迫不及待呢。”
……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海岸线上升起一抹亮光,晨曦在云层间铺上一层明亮耀眼的金黄,连接着平静的海平面,海水波光粼粼闪烁着星星点点,景色迤逦至极,就连最鬼斧神工的画家都无法复刻的属于大自然的奇迹。
越过海峡,穿过层层白雾之后,一望无际的前方出现一道阴影,随着距离拉近逐渐放大,一座隐藏在迷雾中的海上孤岛映入眼帘。
在快要接近岛屿之前,一人从箱子里取出一面旗帜,走到快艇前方挂上,一路畅通无阻,顺利登入岛屿。
……
意识从黑暗中渐渐苏醒,上野秋实颤动着眼睫慢慢睁开眼睛,最先出现在视野里的,是头顶上散发着白色光线的圆形灯具。
还没等他完全适应光线,一张大脸突兀地挤进视野里,挡住上方的灯具,背着光,将上野秋实的目光完全吸引过去。
那是一张年迈的,充满了时间痕迹的脸,失去活性的皮肤犹如干枯的树皮挂在骨架上,散步着深褐色的斑点,凹陷至深的眼窝里是一双浑浊至极的眼睛,失去了光亮,宛若布满了灰尘的玻璃球,裹挟着令人感到不适的恶意。
“看样子你醒了。”
嘶哑深沉的声音传入耳中,上野秋实微微转动眼眸,视线跟随着这位穿着白大褂的老人。
“没想到我们还会再见面吧,傲慢的小子。”
“不过看样子,你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低低的冷笑声响起,上野秋实动了动手脚,毫无意外的,身体完全被束缚了,手和脚都被绑住无法动弹。
早就做好的心理准备,他也没做出什么反应,视线扫过周围,洁白的墙壁,看不出具体用来做什么的大型仪器,在仪器前操作的实验人员,并不陌生的一切。
上野秋实闭上眼,轻轻呼了口气,面上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但显然他这样的反应并不让人满意,原以为他睁眼看到自己,意识到现在的处境后会一脸惊慌失措的老人满心满眼写满失望。
“看样子,你还不理解自己现在的处境,波摩。”
上野秋实缓缓睁开眼,再次看向和自己说话的老人。
老人带着恶意轻笑,干瘦的手指轻轻戳了戳自己的心口。“和上次完全不同,这个地方没有任何人知道,没有任何人可以靠近,也没有人能从这里离开,更没有人回来救你。”
“我这样说,以你的聪明或许已经猜到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摩根船长的脸又一次凑近,手掐着上野秋实的下巴,尖锐的指甲掐进肉里,满带恶意地在他耳边低语。
“欢迎回到地狱。”
“可怜的小子。”
……
这座隐蔽在迷雾中的海上孤岛表面看上去是一个未经过任何开发的原始森林,密集的杂草树木笼罩着整座岛屿,外围建立着一处简陋的军事基地,有士兵在四处巡逻;森林深处的某个地方被圈起来,那里就是所谓的训练场。
更深处就是组织的‘心脏’,所有核心资料、技术、人员,全都藏在地下,通过层层关卡才能顺利抵达的地方。
上野秋实也从未想过,组织的核心基地就在这附近。他躺在熟悉又陌生的手术台上,脸颊上多了两道鲜红的掐痕,造成这一切的人站在不远处。
“老实说,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波摩。”
摩根船长将检测用的仪器和线路连接起来,另一端贴在他身上,低头看了眼那张惹人生厌的脸,殷红的眼睛里空无一物,哪怕人就站在他面前他也好像完全看不见。
他盯着那双眼睛。
“在你身上,我没看到属于正常人应该有的感情。”
“之前说你是生命的奇迹,但经过这么久的观察和了解,我现在却感觉,比起奇迹,你更像是一个人格缺陷的怪物。”
“害怕、恐惧、不安、愤恨、怨怼,在正常人处于现在这种情形下该有的情绪你从来没有表现过,不管是上次,还是这一次。”
摩根船长绕到后面,在上野秋实两边太阳穴上贴上两个连接线路的贴片,居高临下地看着依旧无动于衷的青年。
“日常生活中,正常人该有的开心、快乐、委屈、难过,你也从来没有表现出来。”
“你不在意任何人,这其中甚至包括你自己。”
“这具躯壳里装着一幅贫瘠残缺的灵魂,无法承载欲望,没有喜怒哀乐,哪怕再激动的情绪一眼看过去也只是浮于表面。”
“一个披着人皮的冷血怪物。”
他走到最近的仪器旁,调整完设置,按下确定。
细密的电流顺着贴片侵入皮肉,上野秋实手指收紧,抿紧唇没发出什么动静,平静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老人身上。
“放心吧,我现在并不打算对你做什么,只是在确认你的身体情况。”
摩根船长笑着,森冷的笑容配上那副干瘦苍老的外表,宛若地狱爬出来的伥鬼。
“不管你是奇迹也好,怪物也罢,从现在开始,你只会是我的实验对象。”
“这具躯壳上的皮肉,血液,器官,甚至骨髓,每一寸我都会榨得干干净净。”
……
机器按照程序有条不紊地运行,一侧的屏幕上闪动只有专业人士才能看懂的线路图,听着周围的脚步声,被顶上灯光照得视线有些恍惚的上野秋实恍然间想起曾经那端一直避忌的回忆当中。
那时候也是这样,白炽灯悬挂在头顶上,入目皆是纯白,他被束缚在实验台上,看不清脸的人在周围走来走去,脚步声有些杂乱,气氛却异常安静。
有人拿着针管来到他身侧,尖锐的疼痛从手臂上传来,炫目的白色中出现了一抹血腥的殷
红。
那种感觉很奇妙,他能清楚感觉到身体的血液随着抽动逐渐离开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到达身体设立的警戒线,逐渐感受不到四肢的温度,大脑开始发出警告,视线模糊,意识却很清醒的感觉到自己在变得虚弱,那种眼看着自己生命在流逝的感觉令人十分不适。
但上野秋实仍保持着理智,冷静地寻找机会想要逃出去。
最后也说不上是成功还是失败,他顺利离开了这个鬼地方,却也被人送到了另一个鬼地方。
送他去的人说,从他踏进那个地方开始,目光所及的一切都是敌人,不管是人还是动物。活下去的方法只有一个,杀光看到的所有东西,只要能坚持半年,他就能离开这里。
不过半年时间,上野秋实不想杀人,也不想被人杀死,只要坚持半年。
只不过有些事情说起来很容易。
每天无论何时都要保持警惕,时刻绷紧神经应对隐藏在某处的杀机,一点点动静就足够叫人提心吊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吃饭和睡觉都变成一种很奢侈的东西。
时间长了,上野秋实的精神也变得有点不太正常,有时候会出现幻觉,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时刻感觉身旁有人。
神经质地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开始期待和幻想某天一睁开眼睛就看到熟悉的身影朝自己跑过来,说要带他离开这里。
只不过,他的理智始终都在,他知道这里只有他自己。
于是,期待落空,怨念横生。一贯冷淡的情绪逐渐被负面思绪侵染,状态也变得更加糟糕。
也是那一次,他差点死了。
锋利的刀子刺穿肩膀,滚烫的血液将衣服染得通红,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等理智回笼,意识再次清醒的时候,他拿着那把刺穿自己肩膀的匕首,温热滚烫的鲜血在脸上滚动,沿着下巴滴落,浸入土地,成了杂草肆意生长的养分。
回过神来,他并没有停留太久。这里不止有人,还有闻到腥味就会赶来的野兽。
处理好伤口和血迹,他找了个地方吐得昏天黑地,靠在山洞昏睡过去后,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在和阵平吵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吵起来的,吵得面红耳赤,零和研二按住他俩的肩膀,景光夹在中间不停劝说,最后实在没办法把班长叫了过来,一人头上给了一巴掌,看他俩还不老实,黑着脸撵着他们去操场跑步。
最后跑得精疲力尽,被看戏的那三个连拖带拽送回宿舍,结果遇上鬼冢教官,一群人被罚去洗澡堂,在澡堂闹成一团,拿水管互相呲水。
还梦到了那次去京都,一朵朵绚烂的烟花在天上炸开,他转过头,看到那几个家伙站在不远处朝他挥手,朝他大喊。
绚烂的烟花照耀下,他看到的是每个人脸上明媚的笑脸。对他来说那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很多时候他看别人的脸都是一种模糊的状态,就好像每个人都长着同一张脸,除非有十分鲜明的特征和记忆点,否则很多时候他可能转头就忘了对方的样子。
于是情不自禁地迈开脚步走过去,握住那一只只朝他伸过来的手,睁大眼睛看着那一张张清晰明媚的笑脸,然后看到,那一双双眼睛里面的自己也在笑。
在山洞醒过来之后,他坐在地上发了很久的呆,又莫名想到,他离开这么久的时间,老爸老妈还有那些家伙估计已经急得到处乱跳了,可能还会有人把这件事情完全当成是自己的责任,每天都在自责和愧疚。
回过神来,他看向周围,地方很小,但用来休息似乎也还行,也不容易被人发现。
上野秋实冷静地开始梳理现在的状况,调整身体状态,逐渐习惯和适应现在的一切,平静应对各种麻烦,偶尔也会做做梦,在梦里看着那些家伙嬉笑打闹。
就这样持续了很长时间,他的精神也再没出过什么状况,直到某天,银发绿眸的男人出现在他面前,离开的时候,还有种莫名的恍若隔世。大概就像在海上漂流许久的人终于踩在陆地上,处处透露着陌生和不适。
手腕上一阵刺痛将上野秋实从回忆里拉回来,他眼皮动了动,视线向下,看到有人拿着针管从他身上抽了一管血,之后又拿出另一个针管,扎在胳膊上,将里面的不明药剂推进去,注射完没多久,酥酥麻麻的痛意从针孔处开始蔓延,逐渐变得明显,痛感也在加剧。
上野秋实忍不住皱起眉,手指收紧成拳忍耐这份疼痛。
“7号药剂出现排异反应,实验体体温异常。”
旁边的实验人员观察后平静描述,有人在一旁记录数据,摩根船长指挥人拿出另一管药剂进行注射,实验进行的有条不紊。
上野秋实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昏迷过去的,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是再睁开眼睛,那些人已经不见了,后知后觉的疼痛也随着意识苏醒再次从四肢蔓延开来,痛得人忍不住想要蜷缩起身体,最后也只能闭上眼睛,深呼吸去缓解和忍耐。
逐渐适应,他颤抖着眼睫慢慢睁开眼睛,视线变得有些模糊不清,那盏一直亮着的白炽灯出现重影,散发着令人晕眩的光晕,他有些失神的看着,视线失去焦点,双眼无神,呆呆愣愣地看着那盏灯,直到再次昏睡过去,意识沉入黑暗,像从高空落下,又像坠入海底,身体在不断下沉,周围一片寂静。
“……a……”
模糊间,他好像听到什么声音,又好像只是错觉。
“……ak……i”
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听得不太清楚。
“……aki……!”
似乎有人在喊他的名字,莫名的疲惫感却腐蚀着躯体和意识,眼皮沉重,就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秋!”比刚才更明显的声音传进耳膜里,好像穿过厚重的云层和海水,一把将他从黑暗中拽了出来。
意识回笼,上野秋实慢慢睁开眼睛,还未聚焦的视线模糊映着那盏白炽灯,有些刺眼的光被人挡住了,灯光下金色的发丝微微跳动,被灯光照映得犹如金子般闪闪发亮。
那人背对着光,一双漂亮的蓝灰色的眼睛紧紧盯着他,被刻在记忆里,能清晰分辨的脸上写满了紧张和担忧,上野秋实轻轻眨了下眼睛,下意识抬手去触碰,抬到一半没了力气,掉下来之前被人稳稳接住。
掌心的温度传过来,温暖的触感从冰冷的指尖传过来,上野秋实莫名有点恍惚。
他好像回到那座不见天日的森林里,蜷缩在角落捂住自己的耳朵,却突然间有人握住他的手,如幻想的那样出现在他面前,如阳光穿过树荫洒落在他身上。
暖洋洋的,叫人忍不住有点想笑。
上野秋实勾起嘴角,苍白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欣喜,眼睛里闪烁着明显的光亮。
他高兴的对着那人说:“你来接我了。”
“ze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