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种心理,根本上来源于你在童年经历过的那些事,以及……你为帮助罗伯特建立了长久地悔恨,决定终生为这件事赎罪。”
“如果我的猜想有谬误的地方,你可以指出来。”邓槐灵随口说出这句作为总结,察觉到自己的职业病又犯了,连忙打住。洛希听完他的话,沉默了良久,邓槐灵便敏锐地问道,“我让你害怕了?”
“没有,我不害怕让你看透我,只是不太适应谈论这个话题。”洛希接过八音盒,落寞地对邓槐灵笑了笑。他合上盒盖,流淌在两人中间的音乐停止了,“这些回忆,我从没对别人提过,只有Rose和死去的程叔知道。”
“……程叔是在我濒死时出现的幻觉,至于Rose,她本来就是自由调取信息的人工智能。你是第一个知晓这些往事的人。”
“你有没有想过,是你在内心深处渴求着有人能够理解你,才答应给我看你的记忆?那是你的私欲在萌芽。”邓槐灵说,“喜欢上我以后,这颗心已经不满足于给予了,你想彻底占有我,从我这里得到更多的爱。”
“你说得对。爱上你以后,我变得更加自私,也更加想要你的关心和注意——比你分给Rosie的多得多的注意。”洛希低声道,“从前我以为自己不会从你那里索取什么,可现在的我,像是变了个人。”
“这并没有什么可羞耻的。”邓槐灵覆上洛希的手背,戴着黑戒的手指与对方相扣,“我是你的恋人,洛希。你清楚这个词的含义吗?不必为了想要拥有我的私欲而抱歉,这是一件好事。因为这样一来……我就可以把你从永无尽头的无私赎罪中拉起来了。”
洛希扣着邓槐灵的手指,感受着那人掌心传来的滚烫温度,浅浅地微笑了下,却又怅惘地说:
“但你不认为,那些罪责是我应该承受的吗?是我在罗伯特穷困潦倒的时候借给他四百五十万,这笔钱救活了他,也害死了瓦伦·舒伯茨,害死了Rose,还有主城区那么多枉死的平民,难道我就不该受到惩罚吗?”
不等邓槐灵答话,他又接着说道,语气有些激动,“还记得那个问题么,凭一个人做过的事,究竟能不能断定他的好坏?我曾经回答——Rosie曾经回答过你,不是这样的,就算从一个纯善的念头出发,也可能走向地狱般的结果,最终的结局,并不能代表这个人的本心。”
“可难道靠着这么一句苍白的解释,我就能够为自己脱罪?难道无知就可以被允许,可以被原谅吗?难道出自善意的恶行,会比怀揣阴谋的恶行无辜吗?由于天真和愚蠢犯下的错误,就比恶毒更加高贵?
“我……也想问心无愧地回答这些问题,我也想这么认为啊。可是每当我看见骨瘦如柴的失业者,在幻海系统里沉沦的男人,抱着婴儿吸毒的女人,我永远都答不上来……”
洛希倾诉着,眸中渐渐盈满泪水,情绪如同接近崩溃的堤坝即将爆发。他匆忙地眨着眼睛掩饰,抬手企图拭掉还未流落的眼泪,邓槐灵握住了他的手腕,在长椅上将他拥入怀中,贴着他的耳鬓轻声安慰,“洛希。”
“对不起。”洛希哽咽着,勉强想要扬起一个笑容,“我……”
“洛希。”邓槐灵认真地重复他的名字,“我已经说了,你可以拥有我,我是你的恋人。无论你在我面前做了什么,都不必觉得抱歉。”
“这里是公共场合,被认识你的人看见了,会丢脸的。”洛希的声音有点哑。
“哦,那就让我上娱乐报纸好了,我还没有被二区的媒体报道过呢。”邓槐灵笑了,“我又不是什么社会名流,脸面很重要么?反正我都在直播里作为通缉犯对你表白过了。”
洛希的眼泪还没有干涸,就忍不住在他怀抱里扑哧一笑,情绪略微平复下来。邓槐灵更紧地抱着怀里人,一边思索一边说道:
“要是在以前,我一定会把我的逻辑强加给你,不断地向你强调,你根本没有做错。但看过你的记忆后我不这么想了,对我来说你是很重要的人,我不想改变你来适应我的见解。如果你认为自己不该被宽恕,我和你一起背负那些罪责就是了。”
洛希怔怔地抬起头来:“槐灵,你……”
“两个人一起分担,总比一个人苦苦支撑要好得多吧?”邓槐灵拢起洛希额前的一缕湿发,亲了亲对方的眼角,“我不想让你再独自面对整个塞西娜城的苦难了。假如你的信念无法改变,那么就改变我。”
“你只需要记住一件事情,眼下不是你一个人面对滔天的业果,那些恶果就像……嗯,就像夫妻共同债务一样,依据法律我要分走一部分,这是我的责任,你不用感到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