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希在军校里学过相关知识,能胜任这个位置。”帕里萨说,“而你。”
他仅仅充满嘲讽地说了两个字,暗指对方是从底层混上来的野路子,便没打算说下去,认为言语太直白有失风度。
不料邓槐灵饶有兴趣地反问:“我怎么了?你是嫉妒我天赋异禀,未成年就破格通过了飞行员执照考核,还是不爽我在主城区领空飞行了两千次以上?毕竟某人就算会驾驶直升机,也不敢靠近塞西娜城上空半步吧。”
帕里萨蹙眉:“你是赏金猎人,考飞行执照干什么?”
“我十六岁的时候接过长期任务,”邓槐灵耸了耸肩,解释道,“有个结识的富豪喜欢坐直升机上下班,所以我做了一年多他的兼职驾驶员。还有问题吗?”
洛希听不下去了,回想起那天篝火集会后,帕里萨威胁他的话语,不由担忧地在气流颠簸中凑近了邓槐灵,扒着对方的座椅后背悄声说:“邓先生,不要再挑衅他了,我怕他对你不利……”
邓槐灵侧过脸来,眸子里闪烁着玩味的笑意,神态仿佛一条争夺配偶中的鲜艳斗鱼在甩动尾巴:“挑衅他?”
洛希看见对方的眼神便觉得事情不妙,果然下一刻邓槐灵骤不及防地出手,揪住他的领子往近处一拉,蛮横地咬上他的唇瓣,“——像这样?”
那根本称不上一个吻,而是充满报复和占有欲的撕咬。洛希承受着那人在他唇间宣泄妒意的疼痛,心头漫上与邓槐灵的怒火截然不同的眷恋,春水般在眼眸深处泛滥。他很久没和邓槐灵有过亲密接触,舌尖半是讨好半是引诱地勾着对方的唇缝,想让邓槐灵停留得再久一些。
直升机却在这时剧烈地颠簸起来,从旋翼到尾梁都在颤动。洛希回过了神,推开邓槐灵,第一时间返身护住后座上的塞西娜,在狂乱的金属撞击声中大声问道:“帕里萨!怎么回事?”
“不是我。”帕里萨只说了几个单词,在场的人却都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不是妒忌引发的恶作剧,他的语气郑重,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显然是遇见了什么麻烦。
他稳定地推动拉杆,直升机像是狂风中的蜻蜓,不断震颤着快速前进,“后方出现了可疑目标,正在向我方发起试探攻击,我们毫无还手之力,唯有全速赶往目的地。”
“对方是武装直升机?”洛希问道。
“不能确定,”邓槐灵扫了眼仪表盘,“这架直升机连雷达都没有。”
“这是最简陋的民用直升机,只能目视飞行。”帕里萨不慌不忙地操纵机身躲避,神色优雅,宛如指挥着一枚横置的音符,“简单来说,它是直升机里的瞎子,不过还有个优点,就是比其他型号的要轻便。”
又是几发弹药命中的金属嗡鸣音,洛希听出那是武装直升机搭载的机枪。
“逃跑快也算优点?”洛希无奈地评论道,“再被击中两下它就要解体了……你究竟从哪弄来这么个宝贝?”
“出卖色相。”帕里萨简短地说,意识到洛希震惊地盯着他,又补了一句,“也不算吧,只是和失落之城喜欢男人的富商喝了回酒,从他那里借来的。”
“那你可真是……”洛希忽然觉得无言。
“什么?”
“漂亮。”
帕里萨笑了起来,碧绿眼眸在墨镜后愉悦地弯成新月。然而他的笑容很快消失了,冷意像是寒潮过境,在他眼中迅速地蔓延冻结。
不消提醒,其他人也听见了导弹破风的尖啸,数枚空对空导弹几乎同时发射,拖着耀白的烟尾,并排锁住了所有方向的去路。洛希甚至觉得自己闻到了机舱外浓烈的硝烟味,那是死亡的气息。
在毫秒之间,邓槐灵的手指已经条件反射地碰到了副驾驶上的操纵杆,想要强制接管直升机航向,扭转局势。这时他看见身边的飞行员冲他摇了摇头,被镜片滤成墨绿的眼睛里流溢着生死一线前赌徒的兴奋,口袋里的筹码越少,就积攒了越多翻盘的欣喜若狂。
帕里萨说道:“交给我吧。”
邓槐灵真的放开了手,扬了扬唇角——帕里萨是个赌徒,他又何尝不是,在这一时刻,他别无办法,便放肆地将洛希和自己的性命、城市的未来交到了憎恶的人手上,并笃定对方能承受住这种重压,带领他们冲出封锁。
横置的音符在五线谱中游弋穿梭,接着,轻盈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