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爱信不信……”洛希蹙着眉正要发作,倏而想到了什么,眉目无奈地放松了。唇角微翘,浮起低落的笑容,“我向自己发过誓,以后不会再对你的问题说谎了。就算没有以后,也不会了。”
“从那场宴会开始,你的回答都是真话?”
“嗯。”洛希轻声说,“为了实现承诺,碰到要撒谎的情况,我都会避免直接回答。”
“那你喜欢我吗?”邓槐灵反应极快地刁钻发问。
洛希被问了个措手不及,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恼怒道:“你自己看不出来吗?!”
“在我看来是不喜欢了,你当初说过,和我在一起是浪费时间和资源,这也是真话吧?”邓槐灵故意逗他,装出一副决绝的样子,“不过,我同样不需要某位水性杨花的领袖的喜欢。”
笨死了,邓槐灵。洛希揉着眉心,恶狠狠地想,这个人就没有一点发现暗示的能力么?难道真要他一五一十、掰开揉碎了解释给对方听吗?可是自从那天被帕里萨拦下,他就再也找不回当时解释的勇气,只能千方百计地暗示邓槐灵,所谓的交易并没有发生。
洛希无法想象自己会向任何人低头致歉,他很少有这方面的经验。在领袖的位置上,他不需要也不被容许这样做,除了与生俱来的稍许自负,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便是失去权威的灾难。
对于执政者来说,比做错事更危险的是为做错事而道歉。尽管道歉这件事听起来诚恳,却无形中损害着在民众中的绝对正确、在军队中的绝对威望。相较于承认自己错了,洛希更习惯快速无声地改正错误,把实事做好,他发誓不用谎言回答邓槐灵的问题,就真的会做到。
……哪怕邓槐灵已经对他彻底失望了。洛希黯然地看着对方无动于衷的神情,心知不管誓言还是承诺,都再也打动不了邓槐灵分毫。有好几次,他想要说对不起,却由于对方讥讽的冷言冷语而退缩。
那人大概会抓紧一切机会,狠狠嘲笑他,然后施舍般把他当作Rosie的替代品留在身边吧。如果他去低声下气地乞求邓槐灵,一定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的目光冷冽起来,无所谓地说:“知道了,你早就说过恨我,这也不新鲜。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先带人回去了。”
不等邓槐灵回应,洛希便返身往外走,抬眸发现派珀正站在楼梯外等他,神神秘秘地双手插兜,像是口袋里藏着东西。他停下脚步,询问道:“是找到什么了吗?”
派珀看了看洛希,又看看邓槐灵,踏入了楼梯的阴影内。她一眼就察觉到两人间气氛的细微变化,十分钟前在二楼栏杆后,他们还针锋相对;此时氛围里虽然还有火药味,却已然淡了许多,甚至多了一丝纠缠不清的意味。
她轻易看出邓槐灵是自己人,便未加避忌,当着他们的面掏出一张名片。与邓槐灵在凉亭里捡到的那张一模一样,是淡紫色的,印着达肖恩的姓名和联系方式,只是没有了月见草惑人的香气。
“这是刚才在卡座上、达肖恩的外套里摸出的名片,他在口袋里放了一整沓。”她举着那张名片严肃地说,“我强烈怀疑达肖恩·沃尔克曼对感情不忠……不,他这样的人谈不上感情,准确地说,应该是他违背了同一阶段只服务于一名顾客的职业操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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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PE酒吧,邓槐灵的卧室内,窗帘依旧紧紧地闭着,环绕天花板的灯条却将房间照得通明。
“你和洛希交换了线索?”罗拉斜靠在一把旋椅上,有些诧异地挑眉,“我还以为你被他甩了第二次之后,再也不想见到他了呢。”
“仅仅是公事公办,多点信息对你也有利,不是吗?洛希是个很好的合作对象,”邓槐灵坐在她对面,细心地给自己的唐刀上油,随意答道,“我已经弄清楚了,他并没有变心,也没有做背叛我的事,他只是不肯承认自己踏错了一步。”
“那么你打算回到他身边吗?”罗拉眯起眼睛笑了,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点燃了深吸一口,青蓝的烟雾在他们中间飘起。
“不必担心,罗拉,我会留下来完成你的委托。”邓槐灵看穿了对方掩藏的心思,“而且我也不打算主动求和,虽然放下身段不是难事,但我不想这么做。”
他低下头去,垂眸抚摸着修长光滑的刀身,“退让一次两次,都没有关系,我只害怕这样的退让多起来,自己就没那么爱他了……我还想永远喜欢他,所以有些东西,似乎是绕不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