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是这副生涩的模样让他起了反应。邓槐灵垂下眼睛,洛希的力道轻柔得好像小猫在舔吻,被绑住的双手隔着衬衣抚着他的胸膛,挠到他的心痒得发毛,恨不得用力把对方拢进怀里亲到窒息。直到洛希离开他的唇瓣,用手指抹掉他唇角的津液,他的眼神依然是暗的。
洛希的目光回避了一瞬,装作满不在乎地问:“怎么样,有……有取悦到你吗?”
“你的吻技太烂了。”邓槐灵简短地奚落。
“你——”洛希气急败坏地正要发作,一张纸片突然弹到面前,他连忙抬腕接住。是达肖恩给塞西娜的名片,上面写了可以联络的时间地点,还残留着月见草的淡淡香气。
“给你吧,”邓槐灵头也不回地走出凉亭,“反正上面的字我已经记住了。”
“等一下,”洛希望着那人的身影逐渐隐没在黑暗里,似乎永远不会回来,不由得叫住了对方。又极轻地跟上两个字,“……槐灵。”
邓槐灵停下了脚步,但没有转身。
洛希犹豫了一会儿,仿佛有万千言语汇集在心间,最终出口的却只剩了一句话:“你现在,是不是恨我?”
“是。”出乎意料地,邓槐灵立刻就回答了,“手术后我发现,你和他完全不一样。假如是他,绝对不会出于巩固权力的目的和西蒙斯肉体交易。但是你,你给我的感觉,像是个从来没有心的人。”
无需赘言,他们都知道“他”指的是谁,那个仿生人是洛希隐秘的疮疤,无法越过的心结。洛希愣怔了很长时间,尽管在幻海系统里,手术的伤口不复存在,可他能感知到它们在现实世界里痛着,洇出的血染红了全身纱布。
他梦呓般说:“而我杀了他。”
一个幻影,一个最温暖、最体贴、最诚实和善良的幻影,在他们的关系之间游荡。洛希绝望地想道,只要他和邓槐灵仍在相互纠缠,Rosie的幽灵就永久存在;Rosie的纯洁反衬出他的自私丑陋,每当他做出什么让邓槐灵厌恶的事,Rosie便会衬托得他更加面目可憎。
“而你杀了他。”邓槐灵回忆起诊所的事,被洛希抛弃那刻的恨意又漫了上来,他索性用更精准的语言刺激对方,“要说我对你还有什么感兴趣的地方,不再是灵魂,而是这具身体。你长着和他一样的脸,等我找到了脑扉之锁,会拿它来换的。”
“……混蛋。”洛希脸色忽然变得苍白,他攥紧了手心,却留不住逐渐流失的气力。颓丧和失败的感觉瞬间淹没了他,脑海里措辞了几十上百遍的道歉,在这一刻却成为过了保质期的笑话。
他不想在邓槐灵面前丢丑,便冷冷地说,“走着瞧吧,要是真能让一个局外人拿到脑扉之锁,二区就不必养着那群军官了。只怕有人太不自量力,被流弹击中的时候,可别指望我替你收尸。”
“当然不需要,你又不是我的家属。”邓槐灵淡漠地针锋相对。他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洛希的回答,于是转回了身。凉亭里空无一人,对方已经气得开启甬道走了,翻腾的海水在亭中留下一个小口,正重新汇聚成平地。
大概是快要控制不住情绪,又不想当着他的面落泪,所以狼狈地逃跑了吧。邓槐灵走向洛希待过的凉亭,蹲下身用手指轻触到地面,海水在他指尖打了几个伤心的旋。
他默默想着,刚才对洛希说的话是否太过伤人。他并不知道洛希有多介意Rosie在他心中的地位,也不知道对方会因为毁了他心爱的仿生人而愧疚到无以复加,在邓槐灵的语境里,“Rosie”和“洛希”完全等同于“以前的你”和“现在的你”。
只是在今晚,他被无休止的嫉妒和怒火冲昏了头脑,不顾一切地想报复洛希,因此扭曲了语义。此时的他想象不到这些话给洛希造成了多大的阴影,更不会料到对方不论花费多长时间也无法摆脱。
邓槐灵伸手逗了逗石缝里长出的月见草,想起洛希问的那句话,他只回答了一半。至于另一半,是他始终不愿向洛希承认的、隐秘的情感——
我是非常恨你,可是,却总也免不了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