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洛希困惑地说,“我不需要你教我阿拉伯数字。”
帕里萨于是画了个圈,又说:“这是0。现在懂了么?”
“完全不懂。”洛希盯着对方,“你最好给我认真解释,否则我会把你的话归为胡言乱语。”
“这已经是解释后的结果了。免费的解说就到这里,或许你想听听付费版本的?”帕里萨狡黠地说。
“你要多少钱?”洛希不悦问道。
“分文不取。”对方眨了眨绿眼睛,站起身向他伸出手来,“介意和我跳一支舞吗?虽然今天的音乐糟糕透顶。”
洛希回眸望向舞池内,第一首乐曲早已响起,池中仅有两对舞伴跳着华尔兹,开场的舞蹈由这座别墅的女主人与另一位青年、塞西娜夫妇共同完成,其余宾客聚在舞池周围,欢呼雷动。
说实话,洛希听不出今天的音乐有多烂,甚至其他人也跟他一样无知无觉,只有帕里萨这种追求完美的绝对音感才觉得糟糕。
“跳就跳。”洛希不在意地耸肩,虽然他对音乐和舞蹈一窍不通,但一支舞也不会让他损失什么,反而能交换到帕里萨的情报,“等第一首曲子结束了,我们就下去。”
“好。”帕里萨餍足地点点头。两人并肩坐在餐桌后,等待舞曲奏完,派珀和杀手则不动声色地带着十几名手下在人群中巡视,防范维克托突然发动袭击,刚才在走廊上清剿掉的只是一部分,宴会厅里不知还混着多少人。
帕里萨饮下一口酒,闲聊似的说:“你知道今天的女主人的舞伴是谁吗?达肖恩·沃尔克曼,有个熟悉历史——熟悉野史的下属告诉我,他拉小提琴,后来成为了塞西娜的情夫。”
洛希忽然觉得大脑转不过来:“什、什么?塞西娜的……”他的声音太大,导致附近的客人纷纷转过来看他,洛希连忙刹住了话头。
“是的,情夫。”帕里萨轻声帮他补全了,“所有人都知道塞西娜夫妇是对模范夫妻,他们是相同领域的科学家,有无数的话题可谈。不过你也看到了,那个叫达肖恩的年轻人很英俊……”
帕里萨思忖了片刻,接着道,“在流言中,他与塞西娜有过一段如火如荼的感情。而我在想,失落之城的存在,是不是用来纪念达肖恩的呢?”
乐曲进行到半程,池中的人们彼此交换了舞伴,现在是达肖恩揽着塞西娜翩翩起舞。他有着栗色微长的头发,目光柔软而干净,举止间投射出艺术家的优雅。
“英俊吗?”洛希不理解帕里萨的审美,“也就那样吧,恐怕流言只是流言,我看不出塞西娜有任何理由背叛他的丈夫,选择这个平平无奇的青年。”
帕里萨状似不经意地喝着酒,也不生气:“哦,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喜欢……”这几个单词出口,洛希一下子就在人群中找到了邓槐灵。原来邓槐灵站的位置不远,只是被洛希面前的插花挡着,他刚移动视线,就看见邓槐灵一身西装,端着酒杯和别人谈笑风生,那双平时总是注视着他的棕眸,此刻正看着另一个女孩。
他们都半倚着墙,那名女孩身穿月白色旗袍改制的礼服,发丝婉约古典地编成发辫,这样的装束在塞西娜城并不常见。邓槐灵说了句什么,她便被逗得咯咯直笑,清澈的眼睛弯成月牙。
洛希从没见过这样的邓槐灵,他所熟悉的邓槐灵拒人千里,唯独对他是温暖的。对方的眼里很少装进什么人,即便暗送秋波的男女猎人那么多,邓槐灵也懒得理会,宁可和Rosie窝在家里睡觉。
帕里萨留意到他的异常,扬起了唇角:“他们一刻钟前就在那里了。我派人调查过,那个女孩的名字是苏晴,战前塞西娜访问中国时,她们便成了密友,又在战后重聚。邓槐灵大概只是想从她身上找点线索罢了,不必在意。”
他越是这么说,洛希就越是在意。恰好侍应生端着载满酒杯的托盘经过,洛希抬手夺过一杯,一气之下将杯中的香槟饮尽了,粗暴地用沾血的手套抹了抹嘴:
“那是他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用得着跟我说?”
帕里萨笑而不言,只是安静地望着他。
洛希又往那个方向瞟了一眼,隐隐觉得苏晴长得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也许是因为她和Rosie有着同样的气场,他漫不经心地想,邓槐灵总是喜欢这种看起来温温柔柔的人,不管是谁,来者不拒。
他将手里的酒杯左抛右抛,反复把玩着,酒精沿着食道灼烧,内心逐渐平定下来。对于邓槐灵来说,他似乎不是不可取代的,这反倒是件好事;之前死活缠着他不放,原来只是因为找不到替代品而已。
也好,既然邓槐灵找了别的目标,他现在就可以放心去做自己的事。凭着过硬的心理素质,洛希在短短几十秒内把自己安慰好了——接着便看到邓槐灵摘下手里的黑戒,交给了苏晴。
女孩欣喜地接过那枚戒指,一边对着光源端详,一边滔滔不绝地向邓槐灵说着什么。这时洛希发自真心地不希望自己有那么耳聪目明,但仍然有一些零碎的词句传进了耳畔:
“花纹很漂亮……结婚的时候戴上……一定会很喜欢的……”
视线倏然一黑,洛希只听见突兀的“叮咣”一声,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里的酒杯已经被捏碎了,鲜血流了满手,碎片洒落在地。
周围的所有人都惊讶地向他投来目光,包括邓槐灵。对方才刚刚发现他在那里,掐断了对话,像是想向他迈出一步,最终却没有。
洛希说了句抱歉,一枚枚把扎进手心的碎片拔出去,沾着血丝的玻璃放在桌上,等侍应生收走。在低下头的一瞬间,他不切实际地期待过邓槐灵会突然出现在视野里,焦急地拉起他的手,然而他很快觉得自己可笑,那个人从今天开始就不是他的了,以后也不是,他们之间将不再有关联。
他当着邓槐灵的面把自己的黑戒捋了下来,让侍者连同那堆玻璃片一起收走。尽管只是幻海系统里虚假的戒指,但邓槐灵反正已经把它送人,他便也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