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会变白,人心变黑了却很难洗白。
望了一眼天边的鱼肚白,在一片白茫茫里枯立一夜的张小满抖了抖身子,雪落一地,露出那一件永不过时的经典黑,转身朝着医院停车场走去。
紧随其后的孙甜甜抿了抿嘴唇,犹豫了几秒,还是开口道,“满叔,现在去哪?”
“先去警局……”张小满重重咳嗽几声,似乎在这一夜流失去不止是身上的体温,还有精气神,整个人摇摇晃晃像是随时都会栽倒下去,“开个会,总结一下,然后开始走最后一步棋。”
孙甜甜很想继续追问最后一步棋是什么,但很担心自己如果再问下去,张小满就会倒下去,于是只是低着头闷闷地赶路。
嘴巴很苦,孙甜甜很想吃一个棒棒糖,以前她觉得生活苦的时候,就会剥一个棒棒糖,这是张小满教给她的法子。摸了摸口袋里剩下的那个棒棒糖,这一刻却又不想吃了,因为那一个棒棒糖是大胖子还给她的,苹果味,既甜又酸。
风雪很大,从坪坝通往医院停车场的泥泞小路滑不溜秋地很难过,看着前面张小满佝偻的身形,孙甜甜的鼻子一酸,心里也很难过。
好在路途不长,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停车场,孙甜甜快速地打开车门,扶着张小满坐进后排车座里,自己跳进驾驶舱,快速发动汽车,飞快驶出停车场,似乎只要离这个伤心地越远,路就会好走起来,心里也就不会难过一般。
十多分钟后,张小满和孙甜甜刚走进警局大门,便看见了在大厅门口来回踱步的何为。停顿了一下,张小满继续面无表情地前行,从何为身旁经过的时候,甚至没有眨一下眼睛,不喜不悲。
何为急忙和孙甜甜一样跟在张小满身后,不同的是,孙甜甜低头不语,而他是喋喋不休。
“满叔,怎么搞?要不要我直接先带人把那女人抓回来,反正咱们不是从尸体里检验出她的头发了吗?虽然这也不能证明凶手就是她,那保姆原本就是在她家做工的,身上有她的头发很正常,随便编个理由都能混过去,比方说吃饭的时候不小心吃进嘴里的……”
“抓了那女的,我再派人全城搜捕那男的,把整个A市的警员都派出去,他就算藏到地底下,也能给他翻出来。对咯,您知道他长啥样不?我是说具体的照片,我查遍了A市所有姓王的人,都没有找到一个有嫌疑的……”
张小满冷冷地斜瞥了何为一眼,“你不用装傻,你本来就已经够傻的了……我这会儿很冷静,知道该做什么,能做什么,不用你刻意提醒。”???..coM
何为讪讪一笑,右手放在会议室的门把手上,猛地一推,“我听说您站在大雪里头吹着冷风静了一宿,可把我担心坏了……人都齐了,就等着您发号施令,挥斥方遒呢!”
会议室的大门嘎吱一声被何为推开,只见会议桌旁坐满了身穿蓝色制服的警员,熬了一夜做痕迹比对的常平也在其中。在常平的斜对面坐着一位身穿灰色制服的男人,正是检察院的周兵。会议室的角落里,骑了一整夜倒骑驴的聂一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
在张小满走进会议室的那一瞬,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沉默地看着张小满走到会议室正前方。
何为和孙甜甜分坐在张小满的左右,也都收起了脸上或是担忧,或是悲戚的表情。
张小满的目光从台下众人脸上一一扫过,轻咳一声,盯着仍旧埋着脑袋的聂一问道,“允熙告诉我昨夜你在小区外面骑了一夜的倒骑驴,所以……李俊已经走了吗?”
聂一顿时惊醒,微微抬了一下头,又快速低垂下去,不敢去看张小满的眼睛,“走了……他还说这一走不止三年……”
张小满沉沉地叹息一声,眼神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走了也好,省得他过阵子又要难过……三年还是十年,其实不在于他,而在于你,我很早就说过,你们是搭档,一辈子的搭档,谁都丢不开谁。想要他回来,不是骑什么倒骑驴,而应该用绳子,毕竟他是狂狮嘛……”
聂一怔了一下,眼神登时又恢复了几分往昔的光彩,一拍脑袋吐出两个字,“正解!”
周兵忽地干咳一声,插话道,“你把我叫来就是听你唠家常的吗?有事赶紧说事,没事我就回去了,最近A市苍蝇多,我挺忙的……”
“稍安勿躁,”张小满伸出右手在空中轻拍几下,“苍蝇什么时候都能拍,老虎却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打的。”
周兵顿时来了兴致,坐直身子道,“难道是你当初替聂一和李俊担保时说的那只老虎?”
张小满点了点头,“明晚就可以收网了,到时候你可以告诉他什么才叫王法。今天叫你来是有两件事需要你帮忙……第一件事,开完会后,你要立马回检察院提交一些申请文件,然后带着人赶往绿藤市,在明晚假面舞会落幕之前必须赶回来。”
周兵搓搓手,神情激动道,“有几分把握?”
张小满并不答话,而是举起右手,伸出三根手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