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还是不谙世事的臭小鬼。
老师对他极其严格,可他控制不好信息素攻击的角度,发脾气地踹了一脚桃树,沉下脸。
她把教学用的桃枝扔到地下,冷笑:“我救你教你,是为了看你臭着一张脸?有本事你怎么不对着那群在桔青路飙车的富二代甩脸色?还是你就想哪天被他们撞死,或者一辈子烂在泥里?”
二十多年,有些事情从来都没有变过。
上流社会自诩“顶尖”的Alpha控制着一切信息素能力习得、传播与教学,如果不是老师的出现,彼时出生低微的他甚至不配拥有这种精准控制的学习机会,又何况Omega?
他们甚至从来不允许任何O发现自己这方面的潜力。
“陆万青,不要认命,去打破它。”
最后一次和老师见面的话又重新响起在耳畔。
他眸光闪了闪,又黯淡下去。
无数个难眠的夜晚,他都会想起这句话。可是他打破不了宿命,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心头一团火渐渐弱下去,暗下去,熄灭在深长的夜里。
陆万青的信息素中染了几分消极倦怠。
胡乱挣扎的金银花仿佛察觉到他信息素的敷衍,茫然地戳了戳他的禁锢。
他席地而坐,靠在床边,手肘搭在膝盖上,收好信息素阖上眼,任由金银花香擦过他的脖颈,不解地从他面前飘来飘去。
夜色如水,他清晰地感受着皮肤上每一处尖刺。
原来习惯了的痛感有一天会变得酥麻。
如果是舒辞,他能打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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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辞拥住陆万青的美梦没有持续多久,他抱着人乱咬了一顿,再松手,就发现换了个场景。
一望无垠的工业废墟,他坐在破败废弃的楼底。
头顶是他们今天看过的星空,盛大的流星雨划过天际。
舒辞抱着膝盖又看得入了神。
他知道自己是个多梦的人。从小到大都会做很多梦,有时候他在梦里会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有时候梦里的细节能记得非常清楚,还有时候梦里的场景剧情甚至能接上去年的凌乱的梦。
他习惯把那些光怪陆离的梦记下来,梦里出现过的人,地点,都能成为他的创作灵感。他还有几部电影的名场面都要得益于他梦境,醒后找了很久,找到了类似的取景地。
此刻也不例外。
他很快意识到现在这个梦境场景,是什么时候见过。
低头,他看见自己短胳膊短腿,果然是幼年的模样。
流星雨消失,天空上云层汇聚起来,一道惊雷闪电后,下起了雨。
来了,他人生中最讨厌的一天。
他讨厌雨的那一天。
身体不受他控制地站起来,走进雨中,光着脚踩在工地废墟的碎渣上,跌跌撞撞的往前走。
那天他只是以为自己和父亲走散了,哭着在雨里走了好久,躲在一处废楼里睡了一夜,被早晨前来拆迁施工的人送到了警局。
后来才知道,他们只是不想要他了。
不想要一个四五岁了都还不会说一句完整话的孩子。
他在警局里才说出了他人生第一句话。
警察问:“你知道你是谁吗?知道爸爸妈妈叫什么?”
他点头:“狗娘。”
警察:“什么?”
舒辞:“他们说我是狗娘养的。”
大雨模糊了视线,想到这里梦境里的舒辞笑了出来。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暴躁是表现出进攻性的自我保护,现在想想,他好像天生脾气就差,带着一身怨念长大,活得颇不顺心,唯一能给他快乐的就是拍戏。
现在可能还要加上一件事。
和陆万青学习训练。
那片桃花雨简直是他最近最得意的作品。
这样想着,他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搭起了戏台。
朦胧的光打在其上,有人操控着皮影戏,演着经典的白蛇传。
这才是双向奔赴的虐恋情深嘛,顾岚逐这种男主一点都没品味。
舒辞看得入神,忽然对上皮影人物的一双眼。
青色的眼瞳忽然变得深蓝,像极了陆万青狭长的眼眸。
舒辞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陆万青就坐在他床边的地上,微微低着头,露出颈后的白,好像一个孤零零坐在那里的提线木偶。
他那天说什么?身不由己?
舒辞不自觉地抬手碰上陆万青的脖颈。
看过太多的书,他心中的猜测愈发强烈。
陆万青会不会是……重生后觉醒的人?
陆万青却以为,是舒辞躁动的信息素又来骚扰他。
他紧皱眉头,勾住舒辞的指尖,哑声道:“别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