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行朴从贺安澜表情的变化就看出来他是误会了,正中下怀当然不肯解释,踱步上前指着桌上的宣纸问道:“看出什么来了?”
同样的一件事物看在不同的人眼里,感悟也就千差万别莫衷一是,这也就是那句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道理之所在。
放在对陈无双没有半点好感的读书人眼里,难免会扼腕叹息,这些惨不忍睹的字迹暴殄天物,毁了七八张价值不菲的上好宣纸,委实值得惋惜;可在剑道修行上稍有建树的修士眼里,这几幅古篆大字一笔一划起承转合间都蕴藏着一股剑意,时而如草蛇灰线般蛰伏,时而如放鹤冲霄般豪壮。
把宣纸按照陈无双书写的先后顺序依次铺开,就不难发现字迹虽然拙劣,但从第一笔落下到最后一笔收势,行云流水的剑意犹如长江大河自西向东穿山过峡,张弛有度。
贺安澜没有评价少年剑意如何,而是答道:“无双对剑道的理解实在让人自愧不如,行为之精进
可称一日千里,四境之期指日可待。”
陈无双深吸口气,收
拾好心情换上笑脸,嘿声道:“那是自然。”
围在桌子边低头去看那几张宣纸的孤舟岛弟子里,许悠抬头轻佻笑道:“我怎么瞧着他的样子很欠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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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侯爷深以为然,啧啧道:“我也这么觉得。”
钱兴听到这话本来想立即抽出刀怒目而视,好做出一副主辱臣死的决绝模样,但想到这一大一小两个姓许的,一个是少夫人的师兄,另一个是康乐侯府的小侯爷,哪个都不像是好惹的,只好尴尬地咳嗽两声,犹豫着从怀里掏出一轴明黄色绣着双龙戏珠的锦帛,小声道:“公子爷,京都有圣旨传到百花山庄,您看···”
按照大周礼制,传旨的得是办事机灵又受皇帝信重的太监,接旨的人不管是谁,哪怕是当朝首辅也得规规矩矩沐浴焚香,设下香案领着家眷跪下听旨,而后再把圣旨供奉在家族祠堂内代代相传,以示对天恩浩荡的感激和重视。
宫里来的太监去了一趟百花山庄,钱兴推说不知道公子爷行踪,奉上百两银子的谢礼好言好语打发了他,小太监前脚刚走,听见动静从观星楼下来的常半仙后脚就展开圣旨看了一遍,嗤笑着说龙椅上面那位已经坐不住了。
陈无双满不在乎地接过圣旨放在手里掂着,却没有打开,察觉到曲瑶琴饶有深意看了他一眼,挽着他胳膊的墨莉情不自禁手上加了几分力道,就已经猜到了圣旨上写的是什么,点头道:“我看不见上面内容,钱兴,你说说。”
副统领早知道是这个结果,无奈借着叹气低头的间隙飞快瞥了眼少夫人表情,沉声道:“陛下要把明妍公主赐婚给公子爷,召您尽快回京完婚,然后承袭镇国公爵位、接任观星楼主,随旨意而来的还有一套白底绣银龙的江牙海水团龙蟒袍,规制品级跟老公爷完全一样,常老前辈看着欢喜,抢去自己穿了。”
陈无双愕然一怔旋即释怀,常半仙一如既往的是个妙人。
把胳膊从墨莉怀里抽出来,众目睽睽之下,陈无双缓缓展开那道几乎能让天下所有人艳羡非常的圣旨,顿了一顿,胸中凛冽剑意骤然勃发,圣旨顷刻间碎成数百片碎屑,随即风轻云淡地拍拍手,平静道:“我有很多要紧的事情要做,先去洞庭湖畔杀了黑铁山崖那帮子人,再去北境替谷雨报仇,哪有功夫听陛下胡乱安排?钱兴,裴师叔没跟着一起来,是去京都了还是留在百花山庄?”
钱兴立即努力挺直身躯,可从侧面看去,高高隆起的滚圆独自还是有些滑稽,“裴前辈去京都了。”
陈无双欣然一笑,交代道:“稍后你写封信给我三师叔,不必找推辞说公子爷行踪不定没接到圣旨,就直说陈无双心有所属,只好抗旨不遵,拒绝陛下赐婚。”
孤舟岛在场的所有人都会心一笑,小侯爷撇着嘴靠近白行朴,轻声嘟囔道:“那位明妍公主我见过一回,论相貌确实不如墨姐姐。”
陈无双弯腰抬腿脱下鞋子循声辨位,扬手扔出去正砸在许佑乾身上,笑骂道:“兔崽子,以为当着这位前辈面我就不敢揍你?不接圣旨,蟒袍还是要穿的,去找你家裁缝,好好做套黑色蟒袍来,明日我就要穿。”
许佑乾顿时垮了脸,蟒袍的讲究极大,光工序就有数百道之多,做好一件得四五个技艺精湛的裁缝忙活一个多月,哪是说有就能有的?为今之计,只好拿爹爹没穿过的去改一改,陈大哥说踹是真踹啊,瞧新拜的师父无动于衷的模样,想来是不肯拦着的。
既然决定先姓陈、后姓花,代表司天监观星楼主的这身蟒袍还是要穿的,而且要堂堂正正穿着去杀人,让黑铁山崖见见,当日侥幸从火海里保住性命的孩子,如今锦衣玉带回来报仇了。
蒙着脸的白行朴笑得很轻松,仰头看了看天色,明明灰云才散尽,却道:“明日是个春暖花开的好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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