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清越剑鸣,在剑山主峰光秃秃石壁中埋没藏锋二百年之久的焦骨牡丹,终于在白衣少年手里重现夺目光彩。剑一拔出来,陈无双的神识立即笼向幻境里被仙人神魂所伤的墨莉,如他最后说出那句“有何不敢”之前所料到的一样,黑裙少女只是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并没有真的受伤。
峰顶金光落下,谷雨惊喜万分地叫了声公子,出京大半年七千里路积攒下的泪水说什么都再控制不住,陈无双持剑笑着点头,柔声对墨莉道:“我在外面等你。”旋即就感觉到阵阵晕眩感袭来,神识被一股可拔山岳的巨大力量强行切断,一晃神身边环境就有了变化。
按照南海段百草的方子所酿出来的百花酿,从来都是百花山庄除了天香剑诀以外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皇帝陛下想喝,也得先下旨给云州都督府,好言好语跟花家讨要几坛,快马加鞭一日八百里往京里送,并非不能派麾下修士御剑进京,而是不如此的话,无以彰显一州都督对当朝天子旨意的重视程度,若是能在路上跑死两匹骏马可就更好不过了。
有资格在陛下所赐宴席上尝一口这久负盛名美酒的,少说也得是正三品的一部侍郎,前任首辅程公还在世的时候就对这酒极为推崇,曾亲笔在宫里写下过一句“半碗可换洞庭秋”的名句,陈仲平本就是爱酒之人,得了这一坛子却不舍得喝光,盘腿坐在地上取出一只三两瓷杯来自斟自饮,任平生站着陪了他整整两天。
白衣少年的身影一出现在山脚,陈仲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迅速大袖一挥,将酒坛收进了储物法宝之中,这才站起身来上上下下打量他几眼,戏谑道:“瞧这满面春风的得意样子,怎么着,在剑山里见着黄莺儿了?”
陈无双嘿嘿一笑,察觉到不靠谱老头身边还站着个气息收敛的修士也不在意,扬手亮出那柄焦骨牡丹,道:“当着外人的面,尊师重道的规矩还是要讲的,黄莺儿以后就不与师父争了,只是别真领回府上让我叫师娘就成。瞧瞧,这可是天品,如假包换的天品,让六皇子看一眼,够跟他家换十条花船了。”
陈仲平早看清楚了那柄无鞘长剑的模样,唏嘘道:“焦骨牡丹呐···还不见过靖南公爷?”陈无双蓦然一惊,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跟自己师父同在山脚等着的,会是新晋五境十二品修为的越秀剑阁掌门任平生,顿时心里就多了三分警惕,散去笑意将长剑反手不伦不类地别在腰间玉带上,行礼道:“原来是靖南公爷当面,晚辈有礼。”
若是严格按照大周官爵礼制来说,镇国公跟靖南公其实是有高下之分,镇国公当是一等国公,靖南公应该是次一等的郡公爵位,但当年太祖爷李向不知出于什么考虑,旨意上竟说二者一在京都一在天南,俱为世袭罔替的一等公爵,不过陈家的爵位是传嫡传长代代罔替,而靖南公的位子则不管你姓什么、何等出身,只要接掌了越秀剑阁掌门便可承袭。
这些年每一任皇帝就会收到朝中重臣劝谏,改靖南公为靖国公,好拨乱反正让这一等公爵的名分更名正言顺,可直到如今,靖南公还是靖南公。任平生平淡一笑,点头道:“平安就好。你来越秀的日子不短,我倒还是第一次见着京都民间赞誉颇多的少年剑仙,盛名之下无虚士,是有些一等风流的样子。”
见陈仲平嘿嘿笑着不插嘴,陈无双一时之间摸不清这位修为足能与苏昆仑一较长短的修士,来剑山外面等他是什么意思,索性不管他想要干什么,亲眼在幻境中见过逢春公绝世风采的少年豪气顿生,昂然道:“那是自然。靖南公爷亲自屈尊前来,是等我还是等却邪剑?”
任平生目露赞许,平静道:“却邪剑先不提,见你这一面是有几句话想说。任某剑下从不杀无名之辈,今日见一面下回才好杀你。仲平兄进了十二品勉强能挡得住我,司天监总归挡不住越秀剑阁数万弟子,你得了逢春公这柄剑极
好,正应了那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