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剑已有三境五品修士的气象,剑气凝而不散,好在比之当初咬牙硬抗驻仙山孙清河的那一剑还有不小的差距,猝不及防下,真气屏障颤动一阵倒是还完好无损,陈无双却被剑气中透出来的力量逼退了数步,呢喃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先贤诚不欺我。”
少年定了定神,略一低头前倾,猛然再连续踏前数步,果然到了那个地方又是一道跟上次一模一样的剑气迎头斩来,吃过一堑的陈无双冷哼一声,硬是在剑气毫无花哨斩在真皮屏障上传来的力量中顶着往前迈出两步,而后每隔三丈就有一道剑气袭来,或从头顶劈落,或从身侧刺来,还有一剑以极为刁钻的角度从后面直刺他双股之间,借力道推着趁机小跑了两步的越秀县子怒骂道:“狗日的剑山,拿你家公子当了兔儿爷?”
对流香江比镇国公府还熟悉些的陈无双自然知道,九曲江水上的数百艘花船里,有几条在船头悬挂了三角形彩旗的,其中一个会唱曲的姑娘都没有,尽是些身材瘦弱皮肤白净、长相比女子还俊俏几分的苦命少年郎,京都里多的是喜欢这一口调调的道貌岸然之人,听说那位学富五车的国子监祭酒就是其中常客,还以为旁人都不知道他给两个兔儿爷赎了身,又置办了一所僻静宅子,这可逃不过玉龙卫的眼线去。
似乎他开口这一骂惹恼了跟那位祭酒大人性情相近的剑山阵法,接下来二十丈距离所承受的剑气逐渐加强,但每一道都是从后面低低刺来,似乎不另辟蹊径长枪直入绝不罢休,颇有些世间万花唯独爱菊的穷酸文人雅气,让本来不难以真气屏障抵抗的陈无双面色铁青,边借着背后每隔两三丈就传来一次的力道顺风疾走,边含恨迁怒远在京都过着神仙日子的国子监祭酒,咬牙切齿道:“等公子爷过几天回了京,非把亲手斩了那老王八蛋的根,送进宫里当太监去!”
在后面的二十余丈距离,更让陈无双气不打一处来,刚说了要亲手给那位清贵至极、桃李遍天下的祭酒净身,路上的剑气就接连不断朝自己双目跟胯下位置刺来,一道接着一道,间隔时间最多不超过一个呼吸,就要面对一上一下同时袭来的两道剑气,“他娘的剑山怎么尽是些下三滥的招式,难不成真是宫里来挑人入内廷的手段?”
人生在世不得已。骂归骂,路还是得一步一步走,眼见百丈小路已然有惊无险走了多半,陈无双脚下不由加快了几分速度,但凡是个男子,谁也不愿意多在这种随时可能折戟沉沙的局面中多做停留,体内真气源源不断顺着经脉流转一圈而后外放,保持着颤颤巍巍的护体屏障不至于当场溃败,心里却恶趣味的在想,不知道五十年前被这阵法重伤的那些三境修士里,有没有人是命运不济伤在此处,那可真是痛不欲生的大不幸。
小路只剩下最后不到三十丈,身周压力突然一轻,陈无双立即意识到这阵法恐怕再一次有了新的变化,刚才骂的起劲没有多注意,这才骇然察觉先前不过走了区区七十丈远近,丹田里的真气竟已然消耗了半数。如此想来,常半仙口中那些没进剑山就铩羽而归的倒霉蛋,并不是扛不住这路上近乎无处不在的剑气,而是过于谨慎全力维持真气屏障,从而导致消耗过大无以为继。
白衣少年站在原地定了定神,忽然轻笑一声,这对沈辞云那小子而言堪称易如反掌,想必此时已经在剑山中眼巴巴等着自己出现了才对。墨莉、谷雨、彩衣都是早就晋升六品境界的剑修,若无意外也能顺利通过,六人中最让人担忧反倒是司天监的嫡传弟子跟年纪最小的林霜凝。
陈无双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想到九死一生好不容易从南疆接引了天地灵气入体炼化,还是摆脱不了成为别人累赘的身份,这让曾经三剑除妖、一等风流的少年剑仙很是惆怅,嘟囔道:“不靠谱的老
头,公子爷可真是为司天监豁出命去了。”
坐在云水小筑里跟常半仙斗嘴的陈仲平,还不知道自己唯一的徒弟正把心一横迈步走向最后的三十丈距离,突然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抢过酒葫芦,“老夫觉着那小王八羔子在骂我。”邋遢老头嘿声一笑,“你等着吧,日后他骂你的时候还多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