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没修到渡劫飞升的地步,修士跟寻常百姓说到底也都还是人,有的人年岁逾长就难免开始伤春悲秋,有的人头发白了却变得生性多疑,常半仙是后者。见谷雨放下铜盆走出厢房还回身把门掩上,邋遢老头登时狐疑起来,低声问道:“他们俩在里面,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谷雨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道:“裴长老在跟公子聊黑铁山崖,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信的话您老自己进去听听,我瞧公子有了些精神,不必再求辞云帮忙了。”
侍女绵里藏针的话语分明是说,常半仙若真敢进去,很有可能被还没消气的陈无双踹一顿,拧开酒葫芦的老头轻声嘟囔着,倒是没有反驳,自顾自喝了口酒,眼神始终紧盯着那扇虚掩着的房门,但凡发现有异常动静,即便拼着挨踹也得闯进去,以免自己念念不忘的好事被少年捷足先登。
沈辞云很是无奈地摇摇头,道:“常前辈,您老的眼光是不是忒高了些?”他第一眼看见裴锦绣的时候也实在被惊艳了一瞬,熟得像蜜桃一样的女人风情,远非墨莉、彩衣这种未经人事的青涩少女所能相提并论,但他更多的是欣赏,不像司天监的公子爷和邋遢老头般心生邪念。
常半仙冷哼道:“你懂什么!那裴长老···眉目间长得极像当年凉州将军府上的小姐,老夫是触景生情,感念故人。”谷雨知道陈无双伤势无碍又祛除了跗骨之毒,心情好转了不少,揶揄道:“怎么光提凉州将军府,不说那位让您老欠下白马禅寺一笔债的女子了?常老先生这究竟是嫌贫爱富,还是喜新厌旧?”
邋遢老头顿时语塞,嗫嚅了半天憋得老脸通红,愣是没说出个三四五来,只恨恨道:“别的本事没见你长进,净跟陈无双那贼小子学的牙尖嘴利!”谷雨啐了一口不再理会他,转身去了西厢房里跟墨莉和彩衣二人说话,自从跟着陆不器到了越秀,她心里就极为轻松,总算是完成了楼主大人的交代,护着公子到了剑山左近,这一路的颠沛流离也没白白辛苦。
西厢房里,裴锦绣似笑非笑地盯着躺在床上的白衣少年,“你瞒不过我,司天监里的三境剑修多的是,以那位谷雨姑娘的修为就是进剑山的上上之选,镇国公爷让你以身涉险所图的是什么,你我都心照不宣,就是那柄却邪剑。”
被她毫不遮掩地一口道破,陈无双脸上带着不置可否的笑意,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反问道:“洞庭湖官卖上,陆不器师叔出面要跟世间三境修士做桩生意,越秀剑阁看来也是对却邪剑势在必得了?无双不明白的是,不过是一柄剑,怎么大周硕果仅存的两位世袭罔替公爷却都认为,会能影响到天下局势?”
裴锦绣轻笑了一声,似乎是觉得少年心术有些稚嫩,但还是解释道:“那柄剑的来历,我们也不敢完全确定,掌门师兄他···总之,不管是你还是孤舟岛的弟子,谁有缘找到那柄剑带走,越秀剑阁都不会出手阻拦。不过你也知道,想跟我陆师兄做那笔买卖的大有人在,我瞧你灵识不弱、体内却无真气,就算司天监有法子让你瞒过阵法禁制进了剑山,能找到却邪剑的几率也不大。”
陈无双早在洞庭湖上陆不器说完那三句话的时候就已经想到,越秀剑阁开出的条件几乎能让所有三境修士动心,剑山主峰再大也是一座山峰,不可能容得下太多人一起进入,每逢五十年之期剑山开启时,都是由越秀剑阁向各门派发出请柬,而且还有名额限制,驻仙山、孤舟岛这种享誉千年的门派,也仅有十数个资质优秀的弟子有资格来碰碰运气,更别提散修了。
可陆不器在官卖上公开声称,只要修为到了三境、又肯拜入越秀剑阁门下的修士,届时都有进剑山采剑的机会,这对一些小门派的弟子或者散修而言,无疑是天上掉了个巨大的美味馅饼下来,不光能另觅高就成为梦寐以求的越秀剑阁弟子,竟然还有想都不
敢想的采剑机缘等着,这半年功夫里不知有多少青州太玄剑宗、苍山剑派、秦岭宗的年轻弟子,自愿脱离师门来到云州,裴锦绣正是负责接待甄别这些人的长老,所以才说整日里事务繁忙不得空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