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擦干净手,捧着酒葫芦畅快喝了一大口,“老夫姓陈。”
姓陈?天底下姓陈的或许不少,但有胆子在康乐侯府上这般放肆的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许知礼马上就想到了这位到底是谁,面色登时大变,颤声道:“您···可是司天监仲平先生?”五境十一品的修士漫天底下能有几个,哪个不是妇孺皆知的人物,就算没见过陈仲平,也听说过这位高人最是不修边幅,哪里还猜不到。
陈仲平也不回答,骂道:“兔崽子好大架子,让他出来见我。”要是旁人敢这么说话,早被独臂汉子扔进河里去了,可此时许知礼丝毫不敢动怒,他连国师都敢骂,骂几句侯爷算得什么,“侯爷正在家里,还请前辈屈尊,移步进府中说话。”说罢偷偷朝许勇使了个眼色,我在这守着,你快去通报侯爷。
邋遢老头不屑地冷笑一声,看都不看他一眼,道:“半柱香功夫,许青贤要是不出来,老夫砸烂了你门前这两只哈巴狗。”许知礼顿时觉得头大无比,这位爷可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主,在京里天子脚下都一贯横行霸道肆无忌惮,真闹起来楚州哪有人拦得住他性子?
好在许青贤来得快,看见一袭黑色团龙蟒袍从门里闪身出来,老管家心头一块大石头才算落下地来,要是真被砸了这对石狮子,那康乐侯爷的脸面可就跟着一块变成稀碎了。许青贤仰着头冲高坐在石狮子上的陈仲平拱手一礼,笑道:“原来真是贵人登门,许久不见,仲平先生别来无恙?”
陈仲平瞧见许青贤露面,斜着眼打量他一番,拉长语调道:“老夫比不上你家累世富贵,也没想着来敲竹杠打秋风,就想问一句,你个狗日的讹了我徒儿四十五万两黄金的事怎么算?陈家的日子过得紧巴,那可是我大哥的棺材本,今天没个说法,我拆了你的院子!”
想来城府颇深宠辱不惊的侯爷顿时哭笑不得,你家徒儿不分青红皂白到洞庭湖上胡闹了一场先不说,那四十五万两黄金早就如数奉还,而且其中三十万两是人家孤舟岛的,你这时候上门来耍赖要债,还说不是敲竹杠打秋风?
“好说好说,区区黄白之物,打发个人来说一声,许某敢不送到京里去?仲平先生屈尊前来,不如先到府中住些时日,许家别的没有,好酒管够。”不管心里怎么想,许青贤嘴上却十分客气,对侯府而言,四十五万两黄金不痛不痒,犯不着惹了这位爷不高兴。
陈仲平听他答应得这么痛快,满意地点点头跳下身来,将酒葫芦斜挂在肩头,背着双手当先就走进正门,“你小子是个有眼力见的,比我那败家徒儿强。”身穿蟒袍的侯爷无奈地冲管家苦笑,挥手让他先把远处围着看热闹的人群散了,自己跟在邋遢老头后面转身进了家门。
除了面积小了些,许青贤的书房摆设毫不次于宫里朝天殿,瑞兽香炉里燃着价值千金的极品东海龙涎香,正堂上悬挂着太祖皇帝李向的御笔墨宝,下面的条案上则供着许家先祖当年征战的铜盔,四面金丝楠木架子上摆放的琳琅满目,那颗得自沈辞云的鲛珠就放在正中间。
安排管家送来一个黄泥封口的老酒坛和几样精致小菜,许青贤让书房四周下人们都远远避开去,亲手拍开泥封给陈仲平斟满酒杯,才道:“早听说仲平先生静极思动出了京,这酒我特地备下,还想着过些日子你少不了来一趟,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
本来满脸不屑的陈仲平突然闻到浓郁而特别的酒香,伸手端起酒杯凑到鼻下深深一嗅,就变了脸色,“这是···云州花家的百花酿?段百草的方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