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奉威城也不例外。
郭雄平日里漫步目的地在城中闲逛,当然没少听说司天监新任观星楼主的种种传闻,那可是真正顶了天的大人物,不管是在朝堂还是江湖都举足轻重,听话里的意思,刚揍了自己的道士竟然跟无双公子是相识?
想到这里,郭雄情不自禁倒抽一口凉气,人分三六九等,能跟陈无双相识,那道士又会是个什么惊世骇俗的身份?这样活神仙一样的人物,八百个郭雄也惹不起,怀里的银子突然就有些发烫,隔着衣裳都让他胆战心惊。
所幸郭雄是个泼皮脾气,有银子花就得过且过,就算是死,死之前咱也阔气了一回不是?
买了足足三斤酱牛肉又打了一壶好酒,郭雄还想着去窑子里转一圈,可又生怕跟人尽可夫的小娘们缠绵半柱香就会错过陈无双,打消了念头往南城门方向走去,这时候的南城门只有出城的,进城的哪怕是只耗子都足够惹眼。
没想到他的运气足够好,天色刚要擦黑,就远远见着三驾马车从南往北直奔城门而来,只是头前一驾马车的车夫怀里抱着一柄长剑,这让心生胆怯的郭雄不太敢拦路去问。
以前虽然打着郭奉平的旗号欺世盗名,跟城中几位修士混了个脸熟,但后来被人揭穿之后挨了顿毒打,他就再也不敢往修士身边凑,在街上看见悬刀佩剑的人物就远远避开,可这回不行啊,要是因为避开而错过了镇国公爷,那道士肯定饶不过自己。
还没等拿定主意,头一驾马车已经眼看着到了近前。
郭雄举起酒壶狠狠灌了口,罢了,大不了再挨一顿揍,修士也得讲道理,总不能因为自己问一声就出手杀人,一步跨在路中间,伸手拦住马车,颇有几分视死如归的悲壮道:“且住,我有话要问!”
明显脸色不善的车夫吁停马车,长剑陡然出鞘三寸,拿剑柄将斗笠帽檐顶高了些,露出一张比那道士还年轻的面孔来,打量鼻青脸肿的郭雄两眼,戏谑道:“挨了打,要伸冤得去衙门,要看伤得去医馆,你拦我车驾做什么?”
三寸剑身泛着寒光。
郭雄咽了口唾沫,装着胆子冷哼一声,“我的事不用你管,问你一句,车厢里的贵人可是姓陈?”
大寒眼神一变,清脆甩了声马鞭。
鞭稍几乎是擦着郭雄的鼻尖甩过,劲风打在脸上,郭雄倒愣是咬牙没退半步。
大寒冷笑道:“姓陈如何,不姓陈又如何?”
郭雄梗着脖子,强撑着一股子胆气道:“不姓陈的话我不拦路,姓陈的话,我有话说。”
大寒刚要跳下马车踹他一脚,就听见车厢里的主子咳嗽一声,而后探身掀开门帘衣角,“公子爷姓陈,问问他有什么话说。”
郭雄眼尖,已经看见车厢里的人确实穿着一身奉威城难得一见的团龙蟒袍,以前有位皇子殿下到过这座城池,他跟着人群去看热闹,远远见过一次,衣裳上绣着九条活灵活现的游龙,听人说五爪的才能叫做是龙,四爪的只能称作是蟒。
不管车厢里的人是不是那位名震江湖的镇国公爷,郭雄早就双膝跪倒,“再问一句,可是司天监镇国公爷?”
陈无双终于起身钻出车厢,高高站在车辕上抻了个懒腰。
有稀稀疏疏十几个人围在城门处等着看笑话,一见他身上的蟒袍,顿时哗然跪倒一片,大周律法严明,真要是追究起来,见高官显爵不贵者可以问罪,何况郭雄最后那句话声音不小,已经有人从陈无双俊朗相貌猜到,这位或许真是斩杀了逆贼谢逸尘的镇国公爷。
世袭罔替的一等公爵啊,住在京都城的人一年到头也未必能见着三两回。
陈无双很和气,晃了晃脖子,深吸一口气又徐徐吐出来,“你是谁?”
郭雄不由自主嗬嗬两声,瞥见那位亮出三寸剑身的车夫脸上已经有了不耐烦的神色,忙道:“小的姓郭,有个年轻道士揍了小的一顿···”
陈无双笑着迈下车辕,打断道:“哦?年轻道士,是不是长了一张勾引姑娘的小白脸?”
郭雄心里瞬间有了将镇国公爷引为平生知己的念头,点头如捣蒜道:“公爷说的是,别看他笑起来人畜无害,出手真狠呐。”
陈无双哈哈大笑,上前扶起郭雄,问道:“他狗日的为什么揍你?你还手了没有?”
受宠若惊的破落户没想到镇国公爷这么平易近人,迅速看了眼附近还跪在地上的十余人,有了今日跟陈无双搭话的缘分,看奉威城往后谁还敢瞧不起他姓郭的,有人眼见为实,这可比谎称是郭奉平远房亲戚有用多了,“我打不过他···”
陈无双一脸坏笑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道:“公子爷教你一招,下回他要是再揍你,你就找机会一把攥住哪狗日的卵蛋,死也别松手,看他求不求饶?不过这招一旦用出来非同小可,你得拿捏个分寸,让他发个毒誓不找你算账再松手。”
郭雄如聆圣旨,深感镇国公爷跟自己是一路人,愤然道:“他让我在这里等公爷,说见着公爷就回去告诉他···公爷是不是跟他有仇?我看那牛鼻子就不是好人,公爷只管走,我就说没见着您,他要揍就揍、要杀就杀!”
陈无双接过他手里的酒壶仰头喝了一口,“没仇,那狗日的欠我一笔债,他不来找我,我也得去找他。郭大哥放心,你我一见如故,他怎么揍的你,公子爷就怎么揍他!”
郭雄彻底楞在当场。
镇国公爷,竟然跟我叫了声郭大哥?
看来,这还是场白日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