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成德哪里不知道这是陈无双有话要说,起身笑道:“适才犬子已经吩咐过膳房准备酒菜,炖汤做菜至少得两刻钟光景,诸位有雅兴尽可自便,臧某只恐寒舍敝陋,不入诸位高人法眼。”
片刻功夫,正厅里就安静下来。
许家小侯爷眼珠转了两圈,不知是看不上臧家处处不如康乐侯府的宅院,还是觉得这是跟陈大哥学着如何谈生意的好机会,嘿笑着凑到陈无双身边坐下,随手拈了块松软点心吃,这倒正中陈无双下怀,他本就有意让许佑乾留在厅里。
臧成德一时之间有些拿不准陈无双的心思。
他敢肯定,正厅外四处潜伏的那八十余名军中悍卒,绝对瞒不过几位四境高手修士的灵识探查,可不光陈无双坦然自若举杯喝茶,那些来历各不相同的修士竟然放心离开,这种不以为意绝不是刻意装出来虚张声势的,而是根本就不拿着臧家的埋伏当回事。
竟有这般底气?
陈无双把茶杯平放在左手掌心缓缓旋转,杯中水面竟然一动不动,“我听说,一表人才的少将军至今文无功名、武无战勋,大丈夫成家立业,总是要求个锦绣前程的,不知将军作何打算?”
臧成德头上铜盔红缨轻轻一震,尽管料到陈无双屏退左右是要说这些,可确实没想到这位观星楼主是个实打实的痛快人,懒得绕来绕去兜圈子,居然毫不避讳地开门见山,下意识偏头看向自家嫡子,只见臧平攸苦着脸不出声,不禁怒从心起。
果然是人比人得死啊,以往瞧着平攸这兔崽子还算顺眼,行事也说得上稳重从容,怎么跟陈无双一比,就显得判若云泥了?不说别的,就说挑媳妇的眼光,也比陈无双相差十万八千里。
臧平攸明显看懂了父亲眼神里的意思,心下更加委屈,愤愤腹诽,您老就比不上司天监陈仲平,将熊熊一窝,我他娘能拿啥跟他姓陈的比?难道多生一个卵蛋这种可以在床帏上逞威风的事情,能拿到桌面上来说?
少将军低下头咬了咬牙,您老要是不嫌弃丢人,我也能豁出去脱裤子!
陈无双当然不可能知道臧平攸有这等神明厚爱的天赋异禀,要是他真脱了裤子显摆,必然能惊得见惯大世面的观星楼主倒吸一口凉气,甘拜下风。
“末将不过是区区正四品武将官衔,这还是当年把脑袋拴在腰带上,在北境城墙外冰天雪地里一刀一刀砍出来的军功,虽说有男儿家业马上取的心思,毕竟为人父母,却不舍得把犬子发放去雍州受苦。当着明人不说暗话,末将就想着能趁手里有兵权可用,积攒下一份家财,百年之后由得他坐吃山空也罢。”
臧成德边说边摇头,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惭愧语气。
许佑乾撇了撇嘴,想要坐吃山空,你臧家也得有能守得住富甲一方的实力才行,饶是康乐侯府富可敌国,每年还得流水一样往宫城里送金银给皇家花用,臧家在朝堂重臣看来,不过就是个替他们暂时保管银钱的看门狗,哪天不高兴了想拿回去,你就得陪着笑脸任取任夺,敢梗脖子说半个不字,只怕连脑袋都不能留在脖子上乱转。
陈无双点点头,笑道:“将军这是老成持重的长远算盘。莫怪我说句不中听的,且不谈如今乱世如何,臧怀威终有老迈解甲的一天,少将军若是到那时还没有个官职傍身,积下的银钱反倒就是招祸的引子。”
臧成德双眼一眯,平淡道:“末将再愚钝,也想得到这一点,狡兔尚且三窟,何况臧某?”
陈无双喝尽杯中茶水,咂摸着味道还算不错,举杯示意许佑乾替他斟满,这位在臧家父子看来已是高不可攀的小侯爷,竟然乐呵呵上前拎起茶壶,似乎能侍奉陈无双喝茶是莫大荣耀,甚至还以手指贴在茶杯外壁上试了试温度,“陈大哥,茶水还有些热,得晾一会儿才好入口。”
年轻观星楼主嗯了一声,顺势把话头扯到楚州去,“我出京行走江湖,第一次出风头就是去年六月的洞庭官卖,康乐侯爷不避讳交浅言深,几次来往宾主尽欢,后来,又是在洞庭湖一场恶战,剑斩南疆玄蟒,在江湖上闯出一点微不足道的名头,与许家的关系也就越走越亲近,这有钱的小子跟在我身边,倒也近水楼台先得月了。”.CoM
臧成德只做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挑眉问道:“哦?”
许家小侯爷适时语出惊人,天真笑道:“那是自然。我所学的两门御剑术,说起来都是沾了陈大哥的光,一者是燕州驻仙山不传之秘紫霄神雷诀,另者是绝代剑仙逢春公成名绝技,天香剑诀。”
臧成德瞬间陷入呆滞,少将军更是目瞪口呆。
紫霄神雷,天香剑诀?
比起这两门惊世骇俗的本事来,家财万贯算个狗屁!
就在此时,陈无双突然收敛笑意,冷声问道:“若是姓郭的那位有心重蹈谢逸尘覆辙,臧将军如何自处?”
臧成德眉头一皱,“末将···”
陈无双轻哼一声打断,“依我看,少将军平攸颇有乃父气度,臧家再时运不济,也可父子两代守此青槐关,将军意下如何?”
臧家父子面面相觑,有口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