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剑修士的意思很明白,那庄主要找靠山,如今凉州还有比五十万雄师更大的靠山吗?
屈洵皱眉略作思量,回车厢里拿了那张疆域图,展开道:“指给老夫看,你说的那庄子在什么地方。”
双剑修士欣然往跟前凑了凑,先找到井水城所在,目光再顺着往下,很快就找到鸡鸣县所在,指着县城外一处没有标记地名的空白,语气肯定道:“就是在这里,那座庄子规模不小,却远离县城,庄子主人一向最爱结交江湖朋友,咱们去那里落脚的话,不会引起有心人注意。”
屈洵一听那庄主是个结交四海的性情,本不愿意去那里落脚,可转念一想,又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问道:“你与那庄子主人的交情如何?可知道他底细?”
“早那庄子叫做骤雨庄,六七年前我在江湖上游历时,几次在庄上留宿过。庄主名叫杨寿潼,因在家中不受重视而愤愤不平,索性出来自立门户,修为不算如何高,倒在凉州江湖上落了个仗义疏财的好名声,这种人啊,无非是想花钱买交情,找个靠山好仗着出人头地,以公子的身份,他决计不敢慢待。”
屈洵点点头,仍然没有就此做决定,只道:“总归是要路过那里,去人多眼杂的鸡鸣县落脚不妥当,听你的意思,那庄子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且看看再说。”
双剑修士笑着拱了拱手,退开几步回到原来的位置上,护持在第二驾马车一侧。
屈洵回到马车车厢里,身穿白底蟒袍的常半仙正唉声叹气,见他进来,舔着老脸笑道:“屈老弟啊,烦请给老夫倒杯茶水,嗓子实在干得难受。”
枯瘦刀修低低嘿笑一声,也不管茶壶里的水早就凉透,依言倒了一杯递到他唇边,而后安静坐在一侧连连掐指,左手拇指很快停在中指根部第一指节处,脸色尤为阴郁。
喝下一杯茶水的常半仙有些诧异,屈洵刚才掐指用的竟然也是小六壬占卜之法,他甚至一眼就看出来,是用三个字的笔画数目起卦,最终得出来的卦象是六卦中最凶险的空亡。
“想不到屈老弟竟是同道中人?”
屈洵松开手微微哂笑,似笑非笑道:“比不得常兄有卦师一脉的传承,屈某也就会两手小六壬这等浅显法门,让常兄见笑。”
邋遢老头却一本正经地摇头道:“屈老弟可以自谦,但要说小六壬是浅显法门,老夫就不敢苟同了。奇门占卜讲究事有动因,要说起卦方便还得首推小六壬,刚才老夫听见屈老弟跟另一位高手修士在外面的谈话,若是没有猜错的话,老弟刚才是以骤雨庄三个字的笔画数目测算吉凶?”
屈洵眯起眼睛,没有说话。
常半仙摆出一副十一品卦师该有的高人架势,大方指点道:“卦象落空亡,老弟起卦的法子没有错处,可用以起卦的因,却不太妥帖。”
只是粗通命理之术的枯瘦刀修阴阳怪气笑道:“哦?常兄愿意指点几句?”
按理说邋遢老头这时候该摆摆手,才显得有风轻云淡的气度,可试了试,浑身仍然使不上半点力气,只好作罢,道:“以老夫在命理一道上的造诣,说是指点老弟几句也无不可。你且听听,若是觉得没有道理,就当老夫胡乱放屁。”
屈洵嗯了一声,想听听这位卦师究竟有何高见。
常半仙见他中计,悠然解释道:“依老夫看,屈老弟多半是想推算此行去骤雨庄落脚的吉凶,那么用骤雨庄这三个字的笔画数目起卦当然不合适。你我都在路上,马车始终在行进过程中,自然是动象;而骤雨庄是一座不会移动的庄子,是静止之象,以静止之象起卦测算动象,如何做的准?”
故意顿了一顿,见屈洵神情逐渐变得认真,常半仙才又道:“小六壬本身就是要以月、日、时起卦才妥帖,不停变化的时辰是动象,屈老弟是舍近求远了。”
命理之术无非就是阴阳变化、五行生克演化出来的学问,一动一静正合一阴一阳,何况常半仙这些话并未故意造假蒙骗。
屈洵深吸一口气,觉得确实有些道理。
于是就以月、日、时重新掐指去算,这一次,拇指最后仍然是停留在中指上,不过是靠上的第二指节处。
卦象,速喜。
顾名思义,速喜是吉卦,很快就会有喜事来临。
屈洵心中一动,抬头看向常半仙,邋遢老头却在光线昏暗的车厢里偏过头去,不知有没有看见自己拇指停顿的位置,屈洵的眼神连连变化,沙哑声音中带着一丝戏谑意味,“常兄好算计,是有意推波助澜,怂恿屈某往那座骤雨庄去?”
常半仙丝毫不慌,笑着反问道:“何以见得?”
枯瘦刀修哼了一声,冷笑道:“听说常兄年轻时风流倜傥,曾在凉州境内混迹多年,莫不是与那骤雨庄的主人早有相识,想要趁机寻个脱身之法?”
邋遢老头直言不讳,道:“屈老弟多心了,老夫混迹凉州已经是五十余年之前的事情,且不说时过境迁物是人非,那时候,恐怕骤雨庄的那位主人还在娘胎里,他又不是老夫的种,哪里来的交情可言?如今你为刀俎,老夫是鱼肉,去哪里都一样,何必多此一举?就算真有手段要使,也得拉着贺安澜才有胜算,老弟肯让我跟他见个面商量商量?”
屈洵冷冷哼声,挑开门帘迈出车厢,有一次不知所踪。
这一次常半仙没有张口骂娘,而是索性闭上眼睛,浑浑噩噩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