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描淡写地一次出手,一柄大刀只露出刀柄,前后却延伸出十余丈长的一条半寸宽裂纹。
田思贤被那一声身后的炸响惊得瘫坐在地上,要不是身有修为,只怕当场就会尿湿裤裆,而自小就在军中长大的臧平攸倒还能在强烈的惧怕中维持住身形,不知哪来的胆气,猛然回头双眼泛红大喝一声:“滚!谁敢上前一步,回去我扒了他的皮!”
这句话让陈无双非常满意,臧平攸也算没让将门虎子这个称谓蒙羞,点点头道:“果然是个识时务的,只是我还想看看,少将军有没有聊几句的胆气。”
带着面具的高人第二次开口要跟他单独聊几句,臧平攸苦笑一声,命都掐在你手里了,这时候不答应跟你聊才叫做有胆气,情急之下早忘了这修士年纪应该跟自己差不多大,深呼吸几口气强行镇定下来,看都没看魂不守舍的田思贤一眼,掂量着语气道:“前辈···想聊什么?”
那些家将战战兢兢退后三四丈,尽管少将军说让他们滚,可都是吃臧家的一口饭,谁也不敢真把他丢在险境不管,真要是为了救驾护主死在这里,臧将军兴许还能念及情分照料家人,要是少将军死了这些人却活着,那家里老老小小就都要承受滔天怒火。
为今之计,只能寄希望于那位高人自矜身份,不会以大欺小对少将军动手,所幸那人戴着面具不露容貌,如果真想把他们全部击杀在这里,何必遮掩容貌?
陈无双没有急着跟臧平攸聊,低头朝向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穿着粗气的田思贤,不屑笑道:“刚才你要给我一个教训,我若是跟你动怒实在有失身份,要是置之不理我心里又不痛快,难办呐···不如这样,我可以高抬贵手饶你一次,看见那毛驴没有,你去数一数它身上一共有多少根白毛,在我跟少将军聊完之前数清楚了,你出言不逊的事情就此揭过,数不清楚的话···”
看见一线生机的田思贤不知哪来的力气,一骨碌爬起来拔腿就朝毛驴所在的地方跑去,头也不回地带着哭腔喊道:“前辈放心,前辈放心,我一定能数清楚!”
“世上哪有一定就能做成的事情。”陈无双像是自嘲一样摇头叹了口气,不再去管田思贤,转身走了几步轻松越过那条溪流,语气似笑非笑道:“少将军不必怕,我的兵刃留在这里,咱们去溪流对岸说话,不要打扰了你那位数驴毛的朋友。”
臧平攸稍一犹豫,先是转头看向已经扑在毛驴腿边的田思贤一眼,这才打消了心里的疑虑,又回头朝身后一众不知如何是好的家将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万一惹恼了那性情不好捉摸的高人,田思贤至少现在数的还是白毛,要是一怒之下让自己去数灰毛,才算大难临头了。
再转回头时,那戴着面具的修士已经背负着双手站在对岸等他,微微仰着头好像在看天色,臧平攸不敢再耽误下去,急匆匆三两步走到溪边提起真气纵身一跃,轻松跳到对岸,想了想又挪步靠近一些,隔着五六尺距离站在陈无双身侧,一丝不苟恭敬拱手低头行礼,道:“晚辈唤作臧平攸,家父乃是大周青槐关守将臧成德,今日一场误会无意间多有得罪,前辈大人有大量···”新笔趣阁
陈无双摆摆手打断他,嗤笑一声道:“以为你自报家门说出令尊的名字,我就会告诉你身份?做梦想什么屁吃,话不好听可是在理,真要是知道了我是谁,你就只好死在这里了。唔,是瞧着这里山清水秀,少将军自己挑了个满意的埋骨之所?”
生于显赫门庭的除非天生有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缺陷,否则其实没有蠢人,这两句话尽管陈无双丝毫没有透漏身份的意思,可臧平攸已经听出来这位前辈应该没有要杀人的想法,一颗悬在嗓子眼的心这才算落了下去,竟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忙道:“晚辈绝不是那个意思,怎么敢在您面前卖弄心机?”
平日里也就钱兴跟外人说话时一口一个老子如何,陈无双委实没有平白无故占人家便宜的癖好,右手拢在袖中捻着两枚棋子,开口道:“我跟少将军非亲非故更无怨无仇,修为比你高些只是闻道有先后而已,少将军不必自称晚辈。我要问你几件事,你知道的就回答,不知道也别胡说,兴许你还能替我做几件事,咱们有来有往最好,我不愿意欠你人情,作为回报,可以许你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怎么样?”
即便陈无双已经露了真本事,臧平攸心里还是对他最后这句话不以为然,江湖跟朝堂毕竟是两码子事,这修士说能许给自己飞黄腾达,连画饼充饥都算不上,一来臧平攸是二境四品的剑修,快要二十岁的年纪再想改弦易辙去修刀已然来不及了,二来他不信五境高人就能影响朝堂。
臧平攸壮着胆子问了一句,“敢问前···这位朋友,怎么个飞黄腾达?”
陈无双回答地毫不犹豫,“令尊不过是正四品的武将官衔,守着一座青槐关,难道他百年之后就能传到你手里?我跟你素不相识,没必要说假话诓你,你想朝堂穿紫肯定是够呛,要在官场上厮混的话,我少说能保你日后接掌青槐关,要是想在江湖上扬名,我可以给你寻个名师。”
少将军登时眉头一挑,真要是能在父亲百年之后接掌青槐关,臧家前后两代辛苦用心,定然能把这一带方圆几百里经营成铁板一块,不管以后换了谁当皇帝,都能保住全家富贵绵延,说不动心肯定是假的,但还是疑虑更多,眼下只应付道:“不知你想问的,是哪几件事?”
戴着面具的观星楼主展颜一笑,有些出乎意料,还以为臧平攸是个仗着家世胡闹的草包,没想到这位少将军是个这么有趣的人,只问自己想问的是哪几件事,而绝口不提自己想让他做的是哪几件事。
陈无双低声叹了一句。
以前小看了天下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