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怪人落脚的地方,离两人足有五步远。
正一个不会引起过度警觉,也不会显得太过生疏的距离。
言落月眨了眨眼,试探性地搭话道:“你刚刚说什么?”
这一个……把己包裹得非常严的小怪人。
言落月看见此人的一眼,脑海中跳出一行大字:“拒绝过度包装,反对铺张浪费”。
来人冲言落月张开空空如也的双——他的也被层层叠叠的布带裹着——示意己有攻击意图。
小怪人说话的语有点别扭。
他咬字的读音标准,但说话时态度太庄重、太板正,每个字都要念得饱满,就像平时不怎么和人交流似的。
听到他的答案,宛如一抹启迪的闪光直冲天灵,言落月瞬间明白过来。
此人的双眼由薄纱蒙住,下半张脸上也缠着许多绷带似的布条,遮住容貌。
在言落月开口时,小怪人便一不地朝着她的方向。
听到言落月的问题,他有耐心地重复道:“我说,这不魔族的陷阱,这他挪过来的家。”
结合沈净玄和小怪人两的答案,言落月拼凑出了最后的真相。
“这当初伏魔之战的一个魔族据点。魔族用特殊法,把他魔界的一部分空间,单独搬到了人间,对不对?”
用代电脑软件打个比方,魔界本来一张完整的图片。
“等等,这魔界?”
小怪人点点头。
他下半张脸上缠着的布条,也随着这个作一飘一飘:“魔界的一部分。”
一个问题“我在哪儿?”,已经得到解决。
...
那他面对的二个问题便……
“请问你什么人?”
伏魔之战,有魔族利用截图软件,把它裁下一角,剪切复制到了人间,又给这一小块截图套了个压缩包。
至于言落月和沈净玄……她俩都特别倒霉,才会一jio踩中压缩包的解压按钮啊。
见她明白了己的意思,小怪人又点点头,下巴上的绷带条呼扇呼扇的。
说起来,她亲制作过那么多张魔物卡,还真录入过这种类型的魔物。
不过,若某些特征显眼可疑的魔物,故意把己全身包裹上,来打消别人的疑心,那也说不定啊。
“我……”
听声音,看个头,这个神秘来客都像个小孩子。
但一般小孩子,哪有打扮成他这样,浑身上下都用布条层层缠绕布条,把己裹得连眼睛都不露的。
要不本世界有金字塔,言落月都要怀疑他不跑错片场的小木乃伊了。
言落月:“乌鸦的乌?”
和这个字有关系的,可能什么魔物?
——乌眼魔?封喉乌?行走的喷乌头?
小怪人张了张口,又好像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似的,声音不觉地低了下去。
也许言落月的错觉,她居然在某一个瞬间,感觉到对方有一点点的茫然和委屈。
抿了抿唇,小怪人说道:“我姓巫。”
啊,这个……
如此别具一格的形容方式,感觉对方魔物的可能性,又提升了!
不言落月太过敏感,或透过偏见看人。
“不。”小怪人摇摇头,抬起白纱覆盖的眼睛,冲向言落月的方向,“有两个杈杈的那个巫。”
言落月反应了足足半分钟,才意识到对方口中的“两个杈杈”,其“巫”字的两个“人”。
言落月:“……”
沈净玄说话时,小怪人便不会摆出特别专注的姿态去面向她。
他平淡地回答:“在魔界,这种‘窝居’就和人间的山洞一样常见。一般会天然形成一一出两个洞口。既然这入口,那我找到出口就了。”
沈净玄追问:“那敢问施主,要如何找到出口?”
但这孩子一听,就完整地错过了九年义务制教育啊!
言落月不声色地和沈净玄交换了一个眼神。
下一刻,沈净玄言语道:“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出去。”
小尼姑垂在身侧的双,不声色地在胸前合十了。
她又刻意和这男孩似的小怪人一来一回说了几句话。
对方问一句就答一句,绝不多说一个标点符号。
小怪人偏了下头,仿佛被这个问题问得有点莫名其妙。
“就……找啊。”
沈净玄:“……”
小怪人愣了愣,身体发地变成了最开始那种,认认真真朝向言落月的站姿。
言落月:我就说嘛,他刚才分明一直都这样的!
这位神秘来客停顿了一下,像分辨出了言落月问题的言之意。
要让言落月评价,他简直像个触发式的人工智能,还从运行程序那天开始,就接受过检修的那种。
但她明明记得,就在刚才,和己说话的时候,这人还不这样的啊!
在一旁听了半天,言落月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道友,关于这个‘窝居’,你好像了解多啊。”
他说真的,那已经早以前的事了。
他诞生在魔界,也在魔界钻破蛋壳。
在他还有太多智慧的时候,就已经先魔界的风土人情饱览并记忆眼底。
他慢慢说道...
:“因我从……我曾经去过魔界。”
大概他己也知道,这话听起来在可疑,所以小怪人又紧跟着补上一句。
“真的。”
庞大的传承记忆库包括的内容,几乎全都关于魔族的种种资料。
风土、人情、魔物、魔植……万千种类,把他的脑海塞个分明。
言落月摸摸下巴,不置可否。
而这一切,还要早过他一次遇到她之前。
除此之,在他的传承记忆,除了“巫”这个姓氏之,再无一丝关于己的来历。
甚至连怎么说话,他都磕磕绊绊,从头学起。
假如他真魔物,或和魔界相关,那他抓住她必有所图。
不妨顺势而,引蛇出洞,见招拆招。
但如果他当真只一个路过的好心人……
这个说法算不上无懈可击,但对方若真能带他出去,倒也不必揪着过去刨根问底。
她在的顾虑,唯有两点。
一担心这突然出的神秘客个魔物,二则担心对方并非魔物,但却启阵法的始作俑。
言落月笑着冲对方点点头。
“对了,你刚刚说你姓巫,那我能叫你小巫吗?”
不知怎地,小怪人的站姿分明有丝毫变化,但她就感觉对面之人的精神状态,猛然向上拔高了一截。
那他就一齐来找到这个出口好了。
言落月:“我知道了。既然道友你去过魔界,也见识过这种叫‘窝居’的东,那接下来的路还要多多拜托你。”
“嗯。我会带你……带你出去的。”
这一次,小巫有立刻给出回答。
层层缠绕的绷带之下,他的嘴唇似乎张合了一下,读出了两个字的口型。
但言落月仔细观察,那个形状,分明不在说方位。
“可、可以的。”
“好啊,小巫。你也可以叫我落月。”
言落月冲两人招招:“依你看,咱接下来往哪边走比较好?”
女孩儿的眸心,倒映出己垂着碎布条、裹得严严,一看就丑巴巴的影子,小巫仓促地后退了一步。
他惭形秽。
沈净玄注意到这个插曲,她果断地指往己看好的方向:“我向北!”
“什么?”她下意识凑近了一点,“哪一边?”
龟族人的眼睛形状通常都比较圆,而且还带眼线。
这样一双大眼睛集中注意力看过来的时候,宛如两泓清澈无邪的晶莹泉水。而己的身影就倒映在泉心底部,大块大块的鹅卵石间。
在,他可以排除两个错误答案了。
对于沈净玄这种指哪儿都北的行,就连小巫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犹豫了一下,才开口纠正:“那个方向,或许。”
言落月:“……”
她确认,这次的方向,和净玄之前指出的“北方”,至少偏差了一百八十度。
好。
“要看旋涡。”小巫把技巧完整地教给言落月,“当天上有两个或两个以上旋涡的时候,沿着旋涡的尾巴延长划线,一般来说,两只尾巴的交点,就边的方向。”
“学会了,谢谢你。”言落月受启发地点点头,忽然冷不丁地问道,“原来你能看见呀。”
“嗯。”小巫按了按己蒙在眼睛上的那层白纱。
言落月听了感兴趣:“真的吗?你怎么判断的?”
小巫身上,好像有个弹簧似的开关。
一旦沈净玄说话,他就随意一点,可一旦言落月说话,他就不觉地紧绷一些。
这期间,言落月提起了三人的口粮问题。
小巫侧着耳朵,默默地...
听着。
过了一小会儿,他忽然弯下腰。
“我的眼睛……不好看,不能见光,我才把它遮起来。”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又快地补充道:“我能看见,也能探路,不会拖你的后腿。”
按照小巫辨识方向的方法,三个人朝边走了一段路。
沈净玄:“……”
言落月谨慎地退后了一步,尽量用中立客观的语言对这种植物做出评价:
“我感觉,它好像在瞪我?”
“这个,能吃。”
小巫顺着一缕头发丝似的叶须,从地拔出一颗土豆似的脑袋……呸,脑袋似的根茎。
言落月:“……”
不言落月心怀偏见,但这颗植物的表,在太超乎人类的承受能力。
还有,她终于知道什么《游记》,唐僧坚持不肯吃人参果了。
就这种形极度类人的存在,别说上嘴啃一口了。
际上,说它“瞪”,都已经开过美颜滤镜的结果。
主要这颗植物根茎,生长着血肉模糊似的颜色,表轮廓极其肖似一个正在尖叫的脑袋。
“脑袋”的双眼目呲欲裂,仿佛一个心有不甘的伽椰子,在被镇压了五百年后,终于重见天日,得以对这个世界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都说践最好的证明。
小巫未必知道这句话,但他当场就上掰了一下。
咔嚓,黄瓜土豆之类的蔬菜,被掰开时特有的清脆声响。
哪怕在脑子想想,都会感觉己遭受了精神污染。
言落月再次怀疑的目光落在小巫身上:
“那个……你确定,这真的植物,而不魔物吃剩下后,埋在这的残骸吗?”
小巫专注地回忆了一下:“它叫情人果。”
“……啥?”言落月震惊地问道。
小巫肯定地点点头:“嗯,情人果。”
小巫把断茬亮给言落月看。
还好,这种植物的根茎,只有皮才血红色,果肉则水分丰沛的白。
“这种植物叫什么?”言落月有探究精神地请教,“‘不瞑目果’,还‘遗恨九泉瓜’?”
“按照胆小魔的婚俗,成年的雄性胆小魔,应该主挖掘两百颗情人果,并且用它擂好巢穴,在面过上一夜。”
言落月弱弱地举起一只来:“稍等,我请教一下,如果挖不到两百颗呢?”
小巫低下头,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才回答道:
言落月:“……”
到底你魔界择偶眼光太过异常,还贵界的所有爱侣,表面读作“情人”,际作“怨种”?
这颗脑袋一旦被拍国产电影,连广/电总局都不会让它过审!
“这种做法,有助于他生下更勇敢的下一代。”
毕竟胆小魔本身就容易,打雷能吓几个、狂风能吓几个、山洪暴发也能吓几个。
总之这个种群能延续到在,活着的肯定比去的多就了。
“魔界,情人果常见,一般不会挖不到两百颗。如果挖不到,多半在挖掘的过程中就被吓了,这种情况也常见。”
言落月:“……那要挖到了呢?”
小巫:“挖到并且过夜以后,把建好的巢穴推到心仪雌性的家门口。二天雌性醒来后,如果被这个巢穴吓——哦,雌性被巢穴吓的情况也常见——这对胆小魔夫妇就可以结爱侣了。”
还有,你说的这个胆小魔,它怎么听起来这么像魔界版的翻车鱼啊?
讲完了胆小魔的故事,小巫然地又把上的情人果掰了一半,这样一来,情人果就被他分成了三份。
...
其中最大的那份,被他一个递给言落月。
言落月:“……”
言落月陷入了长久的、长久的沉默。
她真的想问,这到底什么阴间婚俗?
尽管它叫做“情人果”,尽管它看起来真的种植物,尽管它或许可以食用……
但言落月还感觉,这种含怒九泉果,人吃了以后,多半就救不回来了吧!
她客地笑了一声,掌非常诚地伸向腰间储物袋,从面拿出一包糕点来,和沈净玄与小巫平均分了。
“先吃点东吧。”
言落月:“……”
言落月对此敬谢不敏。
她一边吃,一边用眼角余光观察小巫的静。
只见他捧着素糕,愣了一会儿,并有着急吃。反而把那糕点放到一边,捏起被掰开的情人果咬了一口。
咦?他什么不肯吃?
这本来她在月明集上买的素糕,本想上学时当零嘴吃的,料到会在这时候派上用场。
沈净玄拿到素糕,当即就吃了。
言落月折腾半天,已经有些饥饿,快就吃下了两块点心。
不知道同样的道理,放在魔族身上,会不会有相同的诠释。
不等言落月完全展开想象力的翅膀,小巫已经吃掉了一大块情人果果。他吃东的速度快,全程几乎用吞的。
吃完以后,不知顾忌着什么,小巫甚至还偷偷回头看了一眼。
他不愿意吃,还不能吃?
想到一种可能,言落月无声地眯了眯眼。
在民间的多故事,活人都不可以吃黄泉下的东,一旦吃了,就会被永远留在冥地。同理,鬼魂除了香火之,同样不能享用人间的食物。
只见小巫不知从哪掏出一块帕,非常仔细地把那几块素糕包好,最后小心翼翼,塞怀。
望见这一幕,言落月不由怔忪。
嗯?
言落月连忙低头,专注地吃起了的点心,装作什么也看见。
等她再用余光瞟去的时候……
莫非……
他并不不吃,只想尽可能地多留一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