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郁晴天霹雳。
他丧失了思考能力, 就那么趴着,微带湿意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房东,换来对方意味很深的一个挑眉。
……怎么办?该说什么?他是不是应该先起来?
雪郁脑子里只有这些。
也许是长年练成的技巧, 燕觉深有很强的方向感,他走过来, 对好友的直白有些不满:“嗯, 这种私事你要问几遍?”
被指控过分关注夫夫生活的房东挑眉笑, 眼神舍不得从雪郁身上挪下来似的, 饶有兴趣道:“你‘老婆’出一次差回来大变样了啊。”
雪郁咬住一点湿肿的唇肉, 感觉快不能呼吸。
燕觉深坐到了沙发上, 握住雪郁抖个不停的手腕,没有深入思考为什么会抖,以及他的“伴侣”为什么在此刻如此安静:“变样?”
房东又是一笑, 他的脸是张扬俊帅的,笑起来应该很养眼,但雪郁怎么看, 怎么觉得像惊悚片里的诡笑。
他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开场就要凉的局面,任由燕觉深捏揉着手,等着一把闸刀落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多像小动物, 只会食草的小动物,点漆的眼睛水亮,乌墨似的发胡乱地沾成一绺绺,表情不自知地流露出恳求之色。
恳求什么呢?
恳求他不要告诉燕觉深, 自己是假的?
“对啊。”
房东在雪郁微微变白的脸色中,拖着腔调回答:“变得有点可爱。”
雪郁:“……”
雪郁从被拖进世界开始, 便被反复用这个词形容, 到现在他可以熟练地不当回事, 他只是在想,这人是不是在帮他,又为什么要帮他。
房东接着又道:“但变得不爱说话了,见到我也不打声招呼,是因为我打扰你们的好事了,在生气吗?”
这句话不仅最后带了个需要回答的问句,就连句意都是在明里暗里、拐弯抹角地,让雪郁开口说话,好像非常想听他的声音一样。
雪郁不太想说,接吻是件需要消耗大量体力的事情,尽管他连动都不用动,只用张嘴由男人掌控就好,他还是累得不愿意吭声。
但房东一直看他,捏着他的燕觉深也没有打圆场替他说话的打算。
“没有生气。”雪郁只能张嘴说话,声音酥酥的、带着点被亲哑的柔软。
他看到房东很明显地怔了一下。
可能是听他声音很耳熟。
过了会儿。
雪郁从他眼里越来越浓的兴味,以及极力忍也没忍住滑出的一声闷笑中,推测出他可能把事情的全貌猜了出来,包括他是怎么走错地方,怎么被拉住一顿冒犯的,都猜到了。
雪郁抿唇。
他先是庆幸房东没有戳穿他,但同时也无法设身处地地想,为什么房东发现自己的好朋友亲错了人,也要选择隐瞒下去。
……这也太奇怪了。
房东把绕在食指的钥匙拿下来,唇畔含笑,“没有生气就好,虽然打断了,但你们晚上还可以继续。对了,我不知道饮料在哪,觉深眼睛不方便,你帮我拿一下?”
雪郁:“……”
他也不知道在哪啊。
燕觉深这时才绅士地揽过活,他把雪郁的手放回沙发,开口道:“他累了,我去拿。”
男人在房东促狭的眼神中起身朝厨房走去。
客厅只剩两个人,雪郁膝盖酸麻,在沙发上趴了会儿才想起自己现在的姿势,他浑身剧烈地烧起来,羞于见人似的,把脸扭到房东看不到的一侧。
走错地方也就算了,还被亲得不能自理一样。
他想死。
房东倚在墙上,刻意压低声音,怕吓走沙发上警惕炸毛的猫般,“你还租我的房子吗?”
雪郁觉得他多此一问,眼皮无力地抬起来,木然道:“租,我只是走错了地方,你不是也猜到了。”
房东又笑了声,闷闷的一点笑在胸腔里震颤,他摸着无名指上的银戒,懒洋洋道:“行,合同我都拟好了,你抽空在线上签一下,这是钥匙。”
雪郁慢悠悠坐起来,接过那把钥匙,欲言又止。
房东看着他微肿的唇,留有指印的脸,“想问什么?”
听到这四个字,雪郁忍着头皮发麻的尴尬,小声问:“你的朋友为什么连自己的对象都分不清,我说了很多次我是来租房的,他不听,觉得我在和他怄气。”
房东摸银戒的手一停。
还能为什么。
当然因为他是装的,就连眼瞎这件事也是。
作为燕觉深的朋友,不用语言交流和直白的解释,只要稍微想一下,他就能想清前因后果,燕觉深对雪郁很感兴趣,非常的。
雪郁一张脸漂亮而狼狈,他在那样的眼神引导下,差点就要说实话:“他——”
“只有啤酒了。”在他脱口的一个字后,燕觉深恰好从厨房走出来,手里拿着一瓶冒着冰气的酒。
房东的话自然而然没有继续下去的空间,他看了眼雪郁,拿过那瓶酒,“啤酒也行,解渴。”
燕觉深轻点下颌,重新坐住沙发和雪郁并排挨着,“酒也给你了,我和我老婆还有事解决,慢走。”
雪郁:“……”
“这么急着赶我。”
房东眉梢玩味挑起,看向想坐远点又被紧紧抱住、一脸无语的雪郁,轻笑道:“行吧,那就不打扰了。”
他没有拖泥带水,瘦削的关节扣着啤酒瓶,被上面遇热变水的冷气沾湿,稍微甩了两下手,便朝门口走去,临到开门离去前,他用余光看了下雪郁。
雪郁局局促促、慌慌张张地缩成一团,手被捏得泛起红。
有那么两秒他想停下来,把雪郁带出去。
但二十多年潇洒随性的作风,以及不触犯他利益就会冷眼旁观的脾性,以黄牛拉车的力气,把他危险的念头拉了回来,他收回眼,没有留恋地走出门。
没有必要管,和他没关系。
他这时是这么想的。
……
雪郁经历过最纠结的事,莫过于现在。
在房东走后,他的预想是搬出原主的身份证、以及从小到大的成长经历,用来澄清自己不是他的伴侣,单纯是个无辜路过的倒霉蛋。
澄清完的第二步,他会狮子大开口,问燕觉深要一笔精神损失费。
第三步,他会试探问燕觉深家里有没有需要聘请的职业,并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等辛骁回来方便他询问家教的相关事宜。
但他现在又有些犹豫。
他坐的这个位置正对卧室,他看到卧室里有张桌子,桌子上有一摞摞、一叠叠用订书针订起的纸张,离得太远他完全看不清内容。
不过他的心全飘到那里去了。
万一那就是可以判处叶家人的关键资料呢?
于是雪郁的预想又多出了一个。
先顺着燕觉深,把他支开后进去卧室,看看那些纸张到底和叶家人有没有关系,如果没有,他再逃也不迟。
“老婆。”
燕觉深仿佛不甘被冷落太久,出声攫取他的注意力,含有的酒气从唇齿里溢出来。
雪郁揪紧膝盖上的裤子,强迫自己代入这个角色,大脑眩晕道:“嗯、怎,怎么?”
由于是第一次当鸠占鹊巢的妻子,雪郁出现道德上的羞耻、难熬,被搂住的腰快烧着了,声音也颤得发软。
他没看到旁边男人有一刻的古怪停顿,那双仿佛空无一物的眼睛里,闪过深沉莫测的情绪。
良久,他搂紧雪郁,喉结微动:“你还要分手吗?”
雪郁身体还有些敏感,被大手揽过时哆嗦了下,他低下头,担心态度转变过快会引起怀疑,最后给予看表现般的回复:“……再说。”
再说,就是当下还维持现状,先不分手了。
于是他又被明显心情变好的男人一把抱起吻住。
“唔、你……”
雪郁毫无防备,急促雨点一样的吻把他浑身水分榨出,甜水被甘之如饴地吞咽,他迷蒙地拿腕子去挡男人,几十秒后,发抖得掉出一点眼泪。
对于接吻这件事,雪郁还并没有到承受不住想哭的程度,毕竟没有直接弄痛皮肉,顶多会有点难受。
可是,燕觉深不一样。
和每个男的都不一样,他没有技巧,舔得太里面。
雪郁还不敢咬他,所以就经常会被混合的水呛到。
柔润,湿热的一点泪掉到男人身上,引起燕觉深片刻的放过。
雪郁连忙摁住他的肩膀,故作生气地蹙起眉,从他硬得骇人的大腿上下来:“谁让你碰我的?再有下次,还是分手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