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1 / 2)

大概是因为愧疚和心疼, 永远会比感激来得更剧烈。

他头一次感受到原来一直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凌悬还有这么温柔小心的时刻。

“你等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他听见凌悬在安慰自己。

他明显是发慌的,低头一看, 便能看到谢霜雪被血浸湿的衣服,抱着人的时候能感受到那黏腻的血渗到他的手上来, 与之对比的是谢霜雪完全没有血色的脸。

于是他着急忙慌把人抱到自己的驻扎地, 想给他疗伤,那在城主府的废墟上临时搭建起的一个地方,外表倒看不出什么,但里面用的东西都是最好的。

一开始还不知道把谢霜雪放在哪里好, 像是怕把他碰碎一样, 找了块最软的垫子把他放上去, 然后又小心翼翼地解了他上身的衣服给他上药。

鞭伤绝大部分都在背部, 那衣服被血沾染, 黏连成一块,揭下来的时候人即使昏迷着都在颤抖, 凌悬就更不敢动手了。

毕竟没伺候过人,眼见这谢霜雪被他毛手毛脚的动作弄得更疼, 幸好尘心很快就跟过来了。

他有经验, 伸手给谢霜雪上的药,面露不忍,又看了一眼凌悬,低声道:“当时我就觉得蹊跷, 这件事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眼下没有其他人,你肯和我说吗?”

尘心素来性情温和, 尘长老又在族内德高望重, 羽族不管是哪一门的弟子都老实唤他一声师兄, 是有几分真心的,凌悬对他一向当做哥哥看。

“师兄别问了,我不能与你说的这些,”凌悬道,他不敢看尘心,眼睛盯着谢霜雪看,看他鸦羽一样的睫毛不住颤抖,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一起抖动着,“但这件事总归是我欠他的。”

尘心一听,果然没问下去了。

他心里知道,羽族并不像师父所希冀的那样平和,谢霜雪不过是暗流涌动下的棋子而已。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心疼,蓬莱覆灭已经够惨了,没过几天,却要他再经历一遍这种事,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尘心顿了一下,顺着他的话提醒了一句:“不仅仅是这件事,还有上次,你也该对他好一点。”

凌悬知道他指的是送药一事,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开口的时候声音更低了,像是喃喃自语:“我知道……可是为什么?”

“不想让自己的事情起太多争议,不想让殿下难做,不愿意得罪人,他的处境做这些总有许多理由的,”尘心道,“也怪我,这几天没多去看看他,让他孤立无援,反倒滋生祸端。”

啊,其实我自己都没想这么多理由。

躺在那里的谢霜雪默默地想。

他和尘心之前的对话确实是他设计好的托词,是当时的临场发挥,因为他发现了对方没死之后对自己额外来的关心,于是顺手拿来用罢了。

在原剧情,谢霜雪绝对不会给凌悬送药的,因为没有尘心阻拦,他是真挨了凌悬几拳,整个人倒在墙角处,气都喘不上来,随后纯遥才出来阻拦。

这种情况下,谢霜雪在哪里有那个...

精力还去给凌悬送药?他那时候甚至都没时间去知道凌悬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但尘心拦住了,在他的引导下又直白点出凌悬在羽族的地位,这对谢霜雪的意义就不一样了。

这直接造成了他的顾虑,两人没动手,又还没真的结仇,再扯到纯遥,他的送药行为就在那时候更加合理,是顺利成章的剧情变化,完全符合他精于算计人设,Sea自然不会报错。

尘心给他用的药很好,敷上之后就没那么疼了,谢霜雪的这桩倒霉事算过去了。

而且他躺在那里的时候,谢霜雪感觉到一滴,不,不应该用滴来形容,是一团光团砸在自己头上。

那光进入他身体的时候带着暖意,从头顶一直延伸到四肢,他浑身都变得暖洋洋的,鞭子带来的疼痛就更不明显了。

心疼他的原不止一个凌悬。

是喜欢他的玩家们。

谢霜雪其实也看到人群里面有昨天那个小主播了,他一直望着自己。

挨鞭子当然是疼的,但是发现居然有很多人真心在意自己,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乔智慧昨天看他,更多还是抱着追寻隐藏剧情的心态,但今天看到谢霜雪挨这么重的鞭子,他是真崩不住了。

他看见谢霜雪被抱走了就急忙追过去,便利用刺客的潜行技能偷偷溜进凌悬的房间后面,在窗户的缝隙那里放摄像头接着直播,又在画面里看到尘心凌悬是真在小心照顾,稍稍放心一点,却没有走的意思。

谢霜雪这边已经平静下来,可原来得意的人却如五雷轰顶。

“凌悬去管他做什么?”凌长老又急又气,“这不是往他自己身上揽事吗?”

于是他憋着一股气急匆匆赶过去,这时凌悬给谢霜雪上好药,已经等在门口了,似乎是知道他要过来。

“你……!”

凌长老刚开口,便被凌悬噎了回去。

“师父不必说了,我都想清楚了,”他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什么应该做的,你又懂什么?你还……”

“谢家是为了守城死的,便是为了羽族死的,谢霜雪也是为了不给您惹祸上身才不敢开口,我明明知道一切,也没有殿下澄清,受刑之后再救,已是亡羊补牢,很对不起他了。”

凌悬越说语气越笃定:“您若是要把他丢出去,我自去陪他,如果这样仍容不下,那我就去和殿下认罪,您放心,我不会让师父遭难,我会说是我指示他去的,请殿下按族规,罚我五十鞭。”

把这些说完之后,他反而踏实了。

他只觉得好似自己本就该这样,不应该像之前一样懵懵懂懂只看到表象,仅有一副脾气。

若不是谢霜雪突然遭难,也许他还要沉浸在犹豫的情绪里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连和人说一声谢谢或道歉都抹不开面子。

这也是凌悬头一次反抗师父。

他实在执拗,气得凌长老用拂尘打他后背,一抽便是一道红痕,可只打了几棍,他又舍不得了,和凌悬吵了半天仍然无果,只能转身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