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他看着眼前那个穿着上红下绿在院子里疯狂甩鞭子的卷毛老太太,时隔三年,恍如隔世。
“奶奶她……入乡随俗得挺快啊,这绝美穿搭没少上网吧。“闻岁双手环抱,觉得这个十几个老头老太一起甩鞭子的场景实在是难以理解。
江暗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上去显然习以为常:“她老人家身体很好,快九十了还这么能折腾。”
“哎我孙子回来了。”余光扫到走廊里站着的俩帅小伙,老太太收了鞭子过去,视线落在闻岁身上,左看右看,不确定道,“这是弟弟吗?怎么几年不见头发比我还白了?”
闻岁抓了抓头发,面无表情瞎扯:“大概是学业太辛苦累的。”
“没事,这样看也挺帅,按网上的话来说,这就是撕什么漫男。”老太太热情地握着他的手,来回拍着,“弟弟还长高了不少,也就赶小江还差点那么一丢丢。”
闻岁突然觉得,无心气人这种事情是不是祖传的,很会戳刀。
他天天能被江暗怼到死,现在老太太一张嘴,差点七窍生烟。
“他还会长的。”江暗揉了一把闻岁的后脑勺,轻声笑说,“我们晚上就回去了,掐着时间来看看您。”
“不用来看我,年轻人你们忙你们的,这儿五栋楼都是我朋友,每天串门都忙不过来。”老人摆了摆手,笑眯眯说,“不过今天看到好久没见的弟弟,我真的高兴。”
“我们给您买了些吃的,刚刚先放您房间了。”闻岁收敛了平时那副散漫,看上去莫名几分乖巧。
江暗点了点他的肩膀,低声说:“你们先聊,我去把下季度的费用先交了,一会儿回来。”
闻岁...
点了点头,又环顾四周,这么寸土寸金的位置修这么大一花园,每个月费用应该很高。
这会儿他终于知道江暗为什么老打那么多工,甚至跑去后厨洗碗,敢情挣的钱都花这儿了。
闻岁掐了掐指尖,越是细想,就越觉得心疼。
老太太看他频频走神,拉着他在长廊边上坐下,凑过去问:“你们俩现在和好了吧?高中分开之后,小江之前每次去看我,都提起你。”
“和好了,现在一个大学一个宿舍。”闻岁回过神来,视线落在老人眼尾的皱纹上,莫名觉得有些悲伤。
“那就好,他这孩子对谁都冷冰冰,唯独对你上心。平时跟我聊得最多的也是你,满口都是很想岁岁,想见岁岁,我都快听烦了,经常让他闭嘴消停消停。”
老太太顿了几秒,收起开玩笑的表情,斟酌言辞道,“他真是把你当成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比我还要重要,是放在心尖尖上疼的。”
怕老人多想,闻岁慌张解释:“不是不是,没这么夸张。”
“真的,我不是那什么吃醋,我看这种事很准的。”老太太拍了拍他的手,慢吞吞说,“希望你能一直陪在他身边,小江从生下来就在吃苦,妈妈不疼爸爸又走了,到现在也没能松懈,这辈子实在是坎坷得让我心疼。”
“嗯,我会的。”闻岁点了点头,语气认真。
老太太盯着他看了几秒钟,才满意地看着远方笑了笑:“那就真是太好了,看到你们俩在一起高高兴兴的,我就开心。”
闻岁总觉得她话里有话,想多嘴再问一句,老太太却不肯再多说,跟一帮老友玩鞭子去了。
等到江暗重新回来,他借着上厕所的功夫偷偷问了前台这里的费用。贵得咋舌,按自己给江暗开的两万块一个月的工资,压根负担不起。
回去拿完行李去机场的路上,闻岁一路陷入胡思乱想,所以那些钱是哪儿来的。
总不会除了火锅馆,又背着他干了什么辛苦小时工,这洗二十四小时的碗都赚不了这么多吧。
他边想边时不时看向江暗,欲言又止。
直接问,好像又有点伤人自尊,好烦。
“我奶奶跟你说什么了,眼神那么奇怪。”江暗跟他并肩坐在出租车的后排,手肘撑着车窗。
闻岁瞥了他一眼,避重就轻道:“说你天天跟她说有多想我,表面高冷的江神怎么那么腻歪啊。”
江暗用指尖缓慢沿着窗户的棱角划过去,没反驳,算是默认。
“还好意思说我黏人,你不黏?”闻岁趁着势头欺负人,用手指勾他的下巴,“江黏黏,这就是你以后的新名字。”
“你最近真的,”江暗笑着警告他一眼,眼神倒是懒洋洋的,“没大没小。”
闻岁跟着他躺上后座,感叹说:“你说都是家人,怎么能差那么多。我爸妈但凡有奶奶一半的善解人意,我们也不至于……..”
“你就是这样,嘴上嫌弃要死,心里又放不下。”江暗一语道破,“所以我之前才说,我不插手你们家的事情,你自己其实早就有了判断。”
闻岁唔了一声,微微叹了口气,又说:“不过我挺意外,他们对于我谈恋爱的态度还算开明。”
江暗来了...
兴趣:“怎么个开明法?”
“把我当成了禽兽。”闻岁卡顿了几秒钟,支着通红的耳朵强装镇定,“让我那什么的时候注意措施。”
“我们岁岁这么纯情,怎么可能干这种事。”江暗盯着他的眼睛,揶揄出声。
闻岁觉得最近他哥老爱逗他,逗猫似的,烦人。
正巧车停在航站楼外,闻岁踢了他一脚,迅速下车:“你烦死了,不想跟你说话,我去找我儿子。”
江暗闷着头笑了一声,拖着两人的行李箱慢吞吞跟在后面,安心当个小跟班。
也就一天不见季小屿,完全变了个样。他耷拉着脑袋,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勾着自己的双肩包靠在柱子边上长吁短叹。
检票完毕,闻岁过去勒着他的脖颈往安检拖,吐槽说:“儿子,你这黑眼圈也太重了吧,昨天失眠了一晚上?”
“嗯,简映给我发了好多信息,差点来八百字小作文。”季小屿有气无力回。
一听八卦,闻岁瞬间来了精神:“我就好奇你们俩天天聊什么能搞成这样。他还没放弃呢,你坦白是男的了吗?”
季小屿摇了摇头,又长长叹了口气:“还没,我说不出口,太伤人了。一开始真的就是普通聊天,分享日常什么的。后面熟悉了一些之后,偶尔就说到个凌晨两三点,聊着聊着…….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闻岁品了品,嘲讽拉满:“不是,你一哑巴新娘还能聊出火花,真够厉害。”
“我现在就后悔说自己是哑巴,看他噼里啪啦发一堆,就想一个电话打过去,都怕出声把人吓死。”季小屿双眼无神,“太难了,我有什么可喜欢的。”
“你那些cos照片还是有几分姿色。”闻岁理智分析,“再加上,你的文字可能也很动人。”
江暗听乐了,低声提醒:“不过,要现在不说,等他自己发现可能更难受。”
“是啊儿子,万一他真特别喜欢你,越陷越深,然后某一天得知真相,简直惨绝人寰。”闻岁舔了舔下唇,灵光一闪,“其实吧,我觉得他这人不错,能处,要不你直接坦白把他弄弯了算了。”
季小屿阴测测地瞥了他一眼,直戳重点:“你说别人家的事倒是头头是道,你自己呢?”
“跟我什么关系。”闻岁笑着扯他衣领上的毛球,“这不是在操心我儿子的终身大事。”
季小屿看了一眼旁边的江暗,几乎是把暗示放到了明面上:“你就不想找个人谈谈?”
奇了怪了,今天一个个跟他谈恋爱这事儿杠上了还是怎么的。
闻岁站在队伍里,收回手,懒洋洋插进兜:“不急吧,你别管我,先解决你自己那堆烂摊子。”
季小屿撇了撇唇,回头有些无奈地跟江暗交换视线。
真的尽力了,想当个助攻,但无奈人太直,实在是带不动。
前面闻岁先站上了安检的位置,双手展开任凭检查,机器滑过口袋的时候,滴滴响了两声。
工作人员动作很轻地按了按,礼貌问:“请问这位乘客,口袋里是什么,麻烦您拿出来看看。”
“嗯?这玩意儿什么时候进我口袋的。”闻岁嘴里嘟囔,手上配合着把那个小盒子拿了出来,才想起来好像是早上闻仲青走的时候放进来的。
当时没在意,然而此时...
,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他认真看清盒子上硕大的三个字,白皙的脸颊瞬间变得涨红。
以闻岁为半径,周围五米以内的距离,齐刷刷陷入沉默。
如果此时手上有把大刀,他能架在闻仲青脖子上。
反正父子之间恩怨已久,索性直接同归于尽算了。
闻岁站在原地,眼神求救地看向江暗,那人居然还有脸笑,一脸春风荡漾。
好样的,落地就买刀,暗杀名单上再添一名。
那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显然吸引了四面八方的视线,好奇的看戏的,窸窸窣窣低语的声音不断,其中最震惊的是季小屿。
他像只受惊的土拨鼠,瞪大双眼定定地看着闻岁,又回头看了一眼排在身后的江暗。
天呐,都用上套子了,哪儿还需要他助攻,这是进度直接拉满啊。
最重要的是,在这么一段关系里,他爹!竟然是!一七九大猛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