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别恨的头发在滴着水, 他要拿『毛』巾擦头发,要拿着手机,不很便。
他走到桌前,走到灯光下, 拿了书本, 让手机靠着书本。
沈长思已然忘了他拨通这则视频通话的目的,他的视线贪婪注视着余别恨的一举一动。
这些年, 他盼着阿元能够入到他的梦里, 可直至他登帝位,去到阿元的墓前,他始终未曾在梦里到阿元的身影。
他未想过,有一天, 阿元能活生生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余别恨在椅子坐下, 他的眼神不经意扫向手机视频, 瞥沈长思微红的眼尾。
余别恨擦拭头发的动作微顿, 他往视频头的沈长思了过去。
“沈少?”
沈长思忽然发觉,视频通话真个好东西。
要余别恨能不说话便好了, 只要他不出声,他便能对着这张脸, 一整晚。不, 便年年岁岁下去,他应当都不会觉得厌烦。
沈长思得明目张胆, 因,即便被当事人发觉, 也全然没有任何尴尬。
沈长思瞧着视频里的余别恨,他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闲适撑着下巴, “我记得余医生先前说过,说我这病,需要多做运动,建议我多要多强健体质,如身体或许有自愈的可能?”
余别恨的头发不长,他擦了一会儿,头发也就差不多半干了,他把『毛』巾挂到椅子后面,新拿起手机,“嗯。有这种可能。”
当医生的,习惯『性』不会把话说得太满。既要给病人希望,不能让病人对病情陷入绝望,又不能把话说得太过肯定。在尚未攻克的疾病面前,人类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余别恨的张脸,骤然在沈长思眼前放大。沈长思脑子一空,他的指尖,不自觉轻触屏幕余别恨的脸颊,“阿元。”
余别恨眼神平静,“沈少,你认错人了。”
沈长思抿起唇,他才没有认错。阿元只喝了孟婆汤,所以才会没有把他给认出来而已。
被人当成替身,自己有好感的对象,总归不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余别恨明白,因为自己跟大将军晏扶风过相似的外貌,以至皇帝了他,就混淆了他跟晏扶风,可他始终不晏扶风。他出身在现代,在现代长大。无论他这具身体,他自己,他都一个彻头彻尾的现代人,跟大将军晏扶风没有任何关系。
他只不希望,自己有好感的人,明明着他,却在另一个人的身影。
“我明天要早班,如果沈少没有别的事……”
余别恨话没说完,沈长思便知晓他的意图了。这令皇帝很不高兴。他尚未说出他打这通电话的目的,这余别恨便要挂他电话,简直放肆!
若阿元,只要他不开口说挂,阿元决计不敢先挂的。
沈长思眼底簇着火,可他生生忍住了。阿元喝了孟婆汤,所以才会把给忘了,他且暂忍他一忍!待到他日,阿元什么都想起来了,他定然要将今日种种都讨要回来!
沈长思原先想要邀请余别恨一起去沈家马场,跑几圈。不过对既想要结束通话,倘若他的态度提过强硬,反而适得其反。
沈长思何曾为了接近一个人,这般费尽心思过?
压下眉宇间的烦躁,沈长思语气放软,他的眼睑微垂,“没有别的什么事情,就我今天医院回去后,不知道不在外面吹了风,头很疼。”
说到底这里,沈长思抬起头,对着视频里的余别恨了,“可能睡一觉就好了。余医生既然明天要早起,就先休息吧。我没关系的。”
沈长思不擅长示弱的,可他惯会在母后跟阿元的面前装可怜。
以前他便总拿这招应对母后跟阿元。他幼便知晓父皇不喜欢他,不很想去给父皇请安,尤其生病的候,便不愿去。母后听闻他生了病,会冒着风雪过来。『摸』一『摸』他的额头,亲手替他服下汤『药』。之后,扶起他,替他将袄袍穿,告诉他,他太子,不可任『性』行事。
母后会送他到宫殿门口,等在东宫。
待他父皇儿请安回来,便能一眼到母后。
阿元的心却比母后要软一些。
阿元平日里待他比母亲要严苛,唯有他生病,稍稍在阿元面前装出几分虚弱的样子,阿元几乎对他有求必应。
譬如他生了病,想要躲懒,不愿去给父皇请安,想要多睡一会儿。阿元便不会命人吵醒他,会让他在他的腿再睡一会儿。等到辰真的近了,才会命太监们伺候他洗漱,他会亲自背着眼睛尚未睁开的他,出东宫的门,一路背到轿子前。
轿前,往他怀里塞进一个巧巧的汤婆子,一便知依着孩子的尺寸定做的。他未阿元用过个玩意儿,多半,为了他才专门命人定做的。
阿元会叮嘱他,若困了,便在轿子里再睡一会儿。只等下轿,到父皇,再不能犯困。
下了轿,风雪灌进脖子,钻心窝冷,他手里的汤婆子却很暖。他的双手贴在汤婆子,他便再感觉不到外头的风雪。
他有候其实病得一点也不严,完全能自己走。可他就不愿自己走,喜欢阿元背着他。
他病着的几日,也总能吃到比平要多一些的甜食。
…
沈长思这病,只要没有发病,平起来跟正常人无异。隔着视频,余别恨自然不出沈长思现在身体状况怎么样。
他桌拿了本子跟笔,再次把手机给放在桌,他摁下按动的黑笔,着视频里的沈长思问道:“大概在候开始头疼,有印象想吗?间大概持续了多久?”
余别恨没再提要结束通话的事情,对沈长思而言,这目的自然也便达到了一半,他右手撑着脸颊,拧着眉心,十分给面子回想了一下。半晌,吐出四个字,“不记得了。”
低头写字的余别恨抬起头。
皇帝眼神直勾勾着他,余别恨仿佛“理不直,气也壮”这几个字。
余别恨给出建议,“下次如果发病,可以让身边的人帮忙记一下。每次发病的间,长,频率,都很要的数据。”
沈长思这回算颇为配合微一颔首,“好。”
余别恨:“有其他不舒服的吗?”
沈长思摇了摇头。他佯装不经意道:“对了,余医生。这周末,我打算去马场散散心。一来遵医嘱,好好锻炼一下身体。二来,余医生之前陪我一同出席晚宴,我尚未答谢过余医生。想要邀请余医生一起去马场跑个几圈,放松一下。不知道余医生这周末有没有间?”
一起去骑马这个提议,沈长思之前提过,说过要寻个余别恨也有空的间。
余别恨有点意外,对竟然记得这件事,他以为,对当不过说说而已。
他这周六要去义诊,周日刚好有间。
余别恨合本子,“这周日应该可以。”
沈长思的唇角勾起,“便这周日。”
“好,周日。”
…
余别恨了桌的闹钟,将近九点,“间不……”
“余医生对音律可感兴趣?”
沈长思跟余别恨的声音几乎同响起。
他疑『惑』向余别恨,“余医生刚才说什么?”
沈长思才真的没听清楚。
余别恨把手中的本子跟笔都给放了回去,“没什么。”
沈长思继续才的问题道:“余医生可会一门乐器?”
余别恨点点头。
沈长思眼睛一亮,他就知道,余医生跟阿元两人定然有相似之处!
“会吹一点口琴。”
沈长思唇边容一凝。
怎的不笛子?
沈长思:“能吹来听听么?”
沈长思的这一要求,可以说超过了一般病人会对医生提的要求,甚至超过了一般人交往跟相处的边界。
余别恨却明白,怕对这位帝王而言,能够用“能吹来听听么”这种询问的语气,已称得“礼遇”的了。
口琴就在他书桌的架子,余别恨架子拿起口琴。
余别恨把口琴放到唇边。
轻柔的口琴声,像星星洒落在湖面,又像晚风吹过明月初升的树梢。
“阿元,你吹的什么曲子?”
“江南区的一首曲子。”
“这曲子可真好听,可有名字?”
“有的。”
“叫什么?”
“《相思曲》”
“《相思曲》?好哇,可你有了意中人,这曲子你为你意中人学的,不?”
“你着我作甚?莫不,当真被我给猜中了?你真有意中人了?”
“听么?”
“听!”
“阿元,你意中人哪家姐?”
“阿元,待我登基皇位,我做主给你赐婚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