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套操作本来是行云流水,颇为顺畅,但也不知疫苗原液里加了什么刺激性的东西,浸润的液体稍稍与划痕接触,沐晨便觉伤口疼得火烧火燎,几乎像是直接撒上了盐水。这疼痛来得猝不及防,他忍不住便脱口而出:
“焯!”
这句话纯粹是激情上脑、突如其来,所幸声音很小,只有旁边的几个兵哥下意识抿嘴忍笑。台上的人山人海都在翘首盼望,看着衡阳王接种灵药“疫苗”呢。
伤口刺痛也不是什么副作用,舒白看了几眼后没发现什么异常,便丢下棉签,转身给其他人接种。因为连日劳累过度,王治、刘恒等都有点感冒症状,因而按官职大小数来数去,接下来就该轮到杜衡。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舒白这次给杜衡接种就要熟练得多了,消毒滴液一气呵成,很快就捻起无菌针头开始划井字,考虑到前车之鉴,他还特意调整了力道,不让病人感到任何刺痛。
第二次的接种格外成功。杜衡全程几乎没有什么触感,等到舒白开口提醒,他才低头望见划痕,知道所谓的“接种”已经结束。
杜衡聚精会神,仔细凝视上臂的伤口,片刻之后,忽的缓缓抬起头来,以极为严肃谨慎的神色郑重开了口。他字正腔圆、中气十足,一字字的认真朗诵:
“焯!”
·
当天下午四点二十...
,眼见着祭坛边接种的秩序已经大致稳定,于是顾问组做出决议,由舒白与刘恒留守祭坛负责监督接种,而场中剩下的顾问搭乘直升飞机迅速出发,将一千五百剂的鼠疫疫苗运送至北岸,协助张瑶控制住北军瘟疫的扩散,避免病菌杂交变异。
得知千盼万盼的疫苗已经运来,张瑶自然欣喜若狂。她将事务全权托付向亮,便几乎是迫不及待自军中赶来。等一看到沐晨等提下来的十几个保温箱,张瑶更是笑逐颜开,欢喜之极,赶紧上前接过箱子。
当然,她也没忘了过问一句:
“建康那边开始接种疫苗了没有?”
只是简简单单一句问询,但护送疫苗的几个人却忽的神情各异——沐晨是脸色骤然发白,王治却是嘴角抽搐,面色诡异。
最后还是王治咳嗽一声,上前接话:
“已经开始接种了,预计第一批接种八千人,由舒白舒医生负责。”
张瑶有点疑惑,但顺口还是问了下去:
“接种的情况怎么样?”
这句话的反响就更厉害了。一刹那间沐晨脸上脸血色都没有了,嘴唇面颊乃至于瞳孔最深处都在哆嗦颤抖格格大战。而王治干脆捂嘴开始拼命咳嗽,只是声音怎么听怎么像是闷声大笑。
或许是觉得咳嗽下去得被张瑶拖去隔离,如此捂嘴颤抖片刻后,王治终于喘息着放下手来,眨动自己泛着泪花的眼睛。
“没——没事。”他道:“接种,接种很顺利——不过吧,我有个小建议,以后搞疫苗的接种演示的时候,尽量不要做什么奇怪的动作。否则——否则吧,容易有示范效应……”
张瑶愈发迷惑了:“接种会有示范效应?什么东西?”
考虑到沐先生的脸面,这一次王治到底没有接话了。而沐晨呢?沐晨两眼发直,怔怔目视前方,耳边却响起了几十分钟前祭坛四周此起彼伏、声传九宵,山呼海啸一样齐声呐喊的……“焯!”
·
眼见着面前的两人木木呆呆一语不发,张瑶肚子里懵逼大概都要从喉咙里返出来了。不过片刻以后,她就来不及关心什么建康的接种了——沐晨向她移交了疫苗,并告诉她自己与王治乘飞机过来,一面是为了押运疫苗,另外也是要帮她接种疫苗,加快一下速度。
听到如此的好意,张瑶的脸色刹那间成了和沐晨一样雪白。她脱口而出:
“不必不必,大可不必!”
沐晨微微有些惊愕:一千五百剂的疫苗,工作量可不算小,要是张瑶今天开始接种,恐怕忙到半夜都是有可能的;事务如此繁重,为什么还要拒绝帮助?
他迟疑开口:“这个——虽然我们不懂接种,但消毒和观察肯定是会的。所以——所以,应该也能帮到一点忙吧……”
张瑶慌忙摆手,表示自己绝不是怀疑什么帮忙不帮忙。
“我完全明白你们的好意,真的,我完全心领了,非常非常感谢大家!”张瑶语速飞快:“但确实没有必要——完全没有必要!我应付得过来的,真的,完全应付得过来——”
沐晨与王治狐疑的看着她脸上老大的两个黑眼圈,心下各自都泛着嘀咕。他们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两句,张瑶已经在迅速摆手,一面表示自己精力充沛绝对应付自如...
,一面暗示他们已经可以启程离开——
就在这鸡同鸭讲的功夫里,沐晨忽的听到了远处飘渺的歌声。
这歌声粗略不成调子,但隐约听起来却有些熟悉。沐晨在脑中转了一转,才记起来这是之前刘恒给三维投影加的bgm。他心下好奇,顺着歌声举目一望,却见着着营帐之间正有一队排列整齐的士卒鱼贯前行,口鼻都绑上了纱布,两人之间相隔也足有两三尺长。
——张瑶在北军大力整顿,看来是颇有效力。
沐晨眼见着他们列队行进,依次查验火盆土坑;走到一个路口的时候,领头的士卒忽然大声呼喝,五六十人便全部停下了脚步。
而后,这些粗壮、黝黑、高大的军中汉子,一个个的举高了自己的两只手臂。
他们手背相贴,五指翘起,开始了——摇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