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布置好了。”向亮咳嗽了一声:“我安排人在他身上安放了窃听器和微型扫描装置, 只要确定了剩下竹筒的位置,我们立刻动手……”
王治闭目片刻,终究长长嘘了一口气, 倒在了·桌边的躺椅上。
他靠着椅背两眼无神,沉默良久以后, 才缓缓直起上身,轻声开口。
“如果姓郭的所言不差。”他慢慢道:“那批竹筒应该是从汉墓里面盗掘出来的。埋在土里几百年的东西了, 氧化和腐蚀都会非常严重……这种东西一旦到手,就必须马上修复处理。但是, 但是……竹筒修复技术的门槛很高, 国内有这个技术的单位不多……”
沐晨点了点头, 本能地不懂就问:“那我们得找哪家单位?”
王治又沉默了, 他抬头仰望屋顶的装饰, 仿佛是沉吟挣扎,才终于说话:
“水木大学接受过一批战国简,为此特意开发过一整套的修复技术……从实力上来说,水木大学,是比较合适的。”
说到“比较合适”四个字时,哪怕沐晨懵懵懂懂, 也能听出王博士语气里咬牙切齿的不情愿了。他疑惑了片刻,才在向亮使的眼色中恍然大悟:王治用的笔记本后面,就贴着京师大学的校徽呢……
TOP2争番位是由来已久,现在要把这样的文物拱手让出,王治心中自然极不情愿。他扯了扯衣领深吸一口气,才终于从哀怨中缓过神来, 抬头做了个提醒。
“——对了, 之后你们通知现代世界的时候, 千万记住,话要说得要委婉一点。怎么说呢?搞历史的泰斗们年龄都比较大,恐怕遭不住这个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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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三天傍晚,侦察终于有了结果。
郭照的车队行驶至江陵城百五十里外,终于停在了郭家在江南设下的某处据点。车队人马停下来稍作休整,而郭照则带着心腹亲信,悄悄清点了一下据点隐匿的大量财物。
清点的过程被窃听器全程传输了回去,包括他们无意中提到的……某些竹筒。
至此,他们终于可以下手了。
考虑到这一次行动的特殊性,沐晨特别花了30积分,向系统兑换了一扇临时的时空门。向亮跨过时空门与李子文做了一个简短的交流。五个小时以后,他带回来了一个载重数百吨的集装箱,以及二十来个全副武装的精悍男人。
“这些是特种部队官兵,已经接受了专业的指导,全权负责此次行动。”向亮给沐晨做了个简单介绍:“除此以外,组织上还请来了一位特别顾问,顾教授,负责竹筒的鉴别与——”
他还没说完,官兵们身后已经转出了一个银发苍苍的老人。老人大步流星,走上来紧紧握住沐晨的手:“沐先生,我代表国内的文物学界感谢你!以后但有驱遣,考古院绝不会推辞。”
顾教授少说已经七十来岁,然而这一握仍然如此有力。沐晨有些不知所措地回握,还没来得及开口婉拒这过度沉重的许诺。就见老人利落转身,已经一眼盯住了向亮:
“侦察出结果了吗?”
哪怕早有心里预料,被顾教授这样当面直视,向亮仍然觉得心里有些发麻——沐晨或许不明就里
,但他可是看着顾教授是怎么一路跟来的。七十多的人了,加点赶到坐了快三个小时的汽车加飞机,到现在居然没有一丁点的疲倦。心中热望之殷切强烈,想一想都觉得惊骇。
“差不多侦察好了。”他低声道:“我们无人机跟踪了他的车队,从X光光谱和声波扫描的结果看,辎重中有大量散乱的木制物。综合窃听内容判断,有大量高价值的文献,包括……史记。”
顾教授沉默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而后他侧转身体,对着全副武装的士兵们跨出了一步,而后微微鞠了一躬。
“临行之时,我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他抬手阻止了官兵们的回礼,语气平静:“自周公卒五百岁而有孔子,自孔子卒五百年而有太史公。太史公后两千余年,轮到了我们这些粗陋的文人。今日以后千秋万代,希望子孙后代,还能看到我们留下的《史记》吧!”
说着他再鞠一躬,退到了向亮身后。向亮伸腕看了看手表,终于微微点头。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无大不大的金属集装箱向四面翻开,露出了几台修长崭新的……直升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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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照觉得有些不安。
乱世人命如草芥,他能在白骨上长袖善舞纵横捭阖,靠的不只是多年经商的身家,更是自己那野兽一样敏锐的直觉。而现在——或者说,自江陵城一别以后,他的直觉总在若有若无的示警,传递着某种怪异的信号。
……但这是没有理由的。衡阳王态度虽然冷淡,却还守信,允诺他到牢里见了齐王世子一面,又抬手将他放出了江陵城。出城以后他反复命人警戒,也没有发现任何追兵与伏击的迹象。而现在,现在他已经到了自己精心修筑的坞堡,再也不用忧虑任何危险……
可是郭照还是在忧虑。这种焦虑像是羽毛一样在心头挠动,说不上那里怪异,但总是不对劲。
郭照沉吟了很久,终于伸手叫来了自己的心腹。
“坞堡外有没有异样?”
心腹叉手作答:“小人已巡视过了,没有。”
“甲士们都备好刀剑了么?”
心腹微微有些诧异,但还是恭敬回答:“照主人的吩咐,刀剑铠甲十日一检视,箭矢五日一更换,今日还没到时候。”
郭照微微一顿,再不犹豫:“不必照惯例。你叫人打开武库,立刻更换箭矢、挑选刀剑!”
心腹更惊讶了。他迟疑了片刻,终究是忍不住开口:“禀主君,不说坞堡固若金汤、易守难攻。就是方圆数百里内,也都是空无人烟,只江陵还有可用之兵。但江陵久乱之后兵少将寡,又如何能奔袭百里,有什么动作呢?武库箭矢本就短少,还是要节省些好……”
这番话说得鞭辟入里,然郭照眉头紧锁,却还是神色阴沉。
“你不懂。”他低声道:“说实在的,我一直便觉得那衡阳王是静水流深、皮里阳秋。你要知道,北朝齐王世子手下可是最精锐的八百士卒,居然一夜之间就被他虏到了江南。世子部下的精兵也无影无踪……其间缘由,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
心腹稍稍惊了一下,但随即出声,笑着宽慰主人:“主君放心!我已叫人仔细查过,周围数十里是没有任何痕迹的。就是衡阳王手段高明,难道他还
能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