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软并没有留在安置点, 她一下车就赶往隔壁云县。
言少昱叫住她,“你去哪儿?”
苏软道,“闵教授说充水式堤坝到了, 马上就要运到堤坝上去, 我过去去教他们怎么用。”
“哥,你们在这儿帮忙吧, 我教了他们就回来,那个太重要了。”
言少昱不疑有他, 遭遇洪峰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这一个多月来苏软一直都很理智, 丁点危险的事情都不做, 把自己照顾的挺好, 好像就是单纯来救灾的。
然而他大概怎么都没想到, 临到最后,苏软突然就疯狂了一把。
其实在和运送充水堤坝的司机碰头之前,苏软都没有想着上堤坝, 她只是打算把准备的东西都转交给鹿鸣琛,可是在准备交出行李箱的瞬间, 她所有的理智一瞬间都离家出走了。
别人不知道, 她却很清楚,这是这次洪灾最大、也是最后的一个洪峰, 鹿鸣琛上辈子就牺牲在这个时候,抗洪胜利的前夕……
想要去见鹿鸣琛的念头疯狂占据了脑海,她抱了最悲观的想法, 即使她这样拼命的努力都无法扭转命运, 鹿鸣琛依旧还是会牺牲的话, 她至少要见他最后一面。
他们已经快一个月没见面了, 这个念头一起,压抑的思念瞬间汹涌将她淹没。
她听见自己对运送这批重要物资的战士道,“我知道这些怎么用,我陪着你们上去。”
那战士不同意,“闵教授把东西交给我们的时候已经交待了用法,那里太危险了,你不能去。”
苏软直接爬上了车,“万一呢,你们现在可没有摸索试探的时间,快走,先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珍贵。”
战士最后没能拗过她,带着她一路上了堤坝,此时距离最后一场迅猛的洪峰到来还有十三个小时。
堤坝上所有的战士都成了泥人,众人不停歇的扛着沙袋加高加厚堤坝。
她听到远处有人崩溃的嘶吼,“来不及了!堤坝还没加高,还有这么多渗漏,累死他们也完不成!”
“他/妈的老子的兵都不是人吗?”沙哑的声音已经带了哽咽。
“老孙!”有人喝止,“他们是人,可是也穿着军装!指挥部已经在想办法了,会有最新装备送上来。”
那位老孙不信,“什么装备能十几个小时把这么长的堤坝加高四十公分?”
他话音刚落,就有人看到了他们的车,当下兴奋道,“来了!试试不就知道了?”
“听说十几分钟就能筑起半米高,十二米长的堤坝!”
在闵教授刚刚成功研发出充水式堤坝的时候,苏软就已经跟鹿鸣琛说过了,如今之所以能送来四百个这么多,就是鹿鸣琛在汇报情况后国家介入,调派了资源和人手日以继夜的赶制出来的。
总指挥那边有人跑过来交接,他们卸货的功夫,苏软往堤坝上去,她几乎一眼就看到了鹿鸣琛,他就靠在沙土堆边,和他的好多战友们几乎是人摞人的躺在一起。
在这里,他们连块儿可以平躺的泥地都没有了。
陆晨明看到她惊讶了一下,又道,“别喊他,他们这已经四天三夜没合眼了,也就能休息十来分钟。”
他也顾不得多说,提醒完就扛着沙袋跑了。
苏软低头看着鹿鸣琛,他眼底都是青黑,脸颊消瘦了很多,即便睡着了都掩不去浑身的疲惫。
她从没见过他这么狼狈的样子,苏软紧紧咬着唇,眼泪还是没办法抑制的掉下来。
没一会儿,指挥营那儿传来一阵骚动,原来是这次的总指挥吴军长亲自往堤坝这边过来,说是想要看看新装备的效果。
一声“鹿团长”,熟睡中的鹿鸣琛立刻睁开了眼睛,看到苏软他先是下意识的一笑,随即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坐起来,“你怎么在这儿?”声音都哑的不像话了。
苏软飞快的给他嘴里塞了个奶糖,“我也很后悔,一时冲动上了车,半路冷静下来的时候已经回不去了,这会儿你们也没人往下走吧。”
她说的可怜巴巴,一副怕他骂的样子,眼底可一点后悔都没有。
“鹿团长,快来!”有人在叫他。
鹿鸣琛只得点了点她,咬牙切齿的道,“完了再跟你算账。”
苏软跟在他身后笑嘻嘻的道,“那我可等着,你不跟我算账是小狗!”
鹿鸣琛瞪了他一眼。
吴军长已经看到了他们,问道,“这就是小鹿的爱人苏软同志吗?”
鹿鸣琛跟对方敬了一礼,“报告首长,是!”
“听说 这个充水坝就是苏软同志投资研发的?”吴军长显然知道的不少。
“是。”苏软给对方鞠了个躬,“解放军冲在最前线保护着百姓的生命和财产安全,我想为他们的安全出一份力。”
“好!好!”吴军长欣慰的点头,“我们的军嫂也都是好样的。”
时间紧迫他们并没有多聊。
鹿鸣琛叫来八个人,在每隔一米的地方打下固定桩,然后将带来的充水坝打开,这东西拿在手里的时候只有一立方米的样子,展开却也足足有八米长。
鹿鸣琛接上水阀,将洪水灌入其中,十分钟后,充水坝灌满,一个高五十公分长八米的堤坝就立起来了,战士们拿着铁锹石头使劲砸了一遍,这堵水坝纹丝不动。
之前还崩溃的孙团长高兴坏了,“这玩意儿看着简单,没想到还挺牢靠啊!”
要光靠战士的话,这么一截堤坝四十个人得干七八个小时,这六个人十分钟就搞定了。
苏软道,“这个就是用着方便,其实里面的技术含量很高,骨架结构,甚至长高都是有讲究的,多一点少一点承受洪水冲击的能力都会小很多,这是目前最高的承受力,应该够用了。”
“以水治水!还能就地取材,很好。”吴军长显然非常高兴。
孙团长忽然道,“怎么就没再早几天呢,二娃子他们就不用死……”
“老孙!”有人喝止,但语气却也哽咽起来。
吴军长眼睛微红,忽然朝着苏软敬了一礼,“苏软同志,我代表解放军感谢你!”
苏软想到那“烈士碑”上长长的名单,深深的朝他们鞠躬,“我也代表人民谢谢你们为我们的付出,我们都会永远铭记,解放军就是我们的英雄!”
“好,好,”吴军长点头,然后高声道,“同志们!最后的决战时刻就要到了,我们身后站的是人民,为了他们,我们必须死守大堤,只要我们人在,堤就必须在!”
“我们一定会取得最终的胜利!”
“胜利!”
“胜利!”
众人振臂高呼,苏软看着一张张糊满泥水的面孔无法形容这一刻的震撼,只是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鹿鸣琛抬手抹掉她的眼泪,只留下一句“去岸上等我。”就又加入了抢修堤坝的行列。
即使有了充水堤坝,但渗漏之类的还是需要沙袋来填,他们的时间依然紧迫。
不知不觉间,夜幕降临,洪峰来前半个小时,所有人都站在堤岸边,听着一浪比一浪高的巨响满心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