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拔长老不信那个筑基期修士, 从他在飞舟遮遮掩掩开始留了分心神,暗中使下追踪咒。家主划破虚空救走他,更是放大心中的怀疑。
自第一道黑柱起, 长老便追踪他。咒文时隐时现,进程异常困难。尤其是近几日,咒文慢慢消退,好几次黑柱升起之后,才接收到咒文。
这次, 收到消息,长老立刻赶到醉生梦死山。时间不多了, 今儿非得抓住这小子,解开所有的疑惑不可。心中斟酌一下, 给贺拔势发了枚纸鹤。
笃、笃、笃......
那筑基期小子拄着拐仗, 晃晃悠悠地走在狭窄的甬道。他的双掌干瘪削瘦,手腕处横着一圈泾渭分明的疤痕, 似乎不久前断过手掌, 新掌还没有长好。双脚无力,浑身力气全靠拐杖,看来双脚也是如此。
酒气渐重,些许微光透过来。
拐杖拖到甬道尽头, 前方便是酒山腹部。
贺拔长老大喝一声,“站住!”
拐杖笃地一声敲重, 那小子身体晃来晃, 半晌才转过身来, 神色讶异。
长老疾步上前, 厉色道:“就此为止吧, 说出来, 这个阵法是什么?”
他蹙起眉毛,语气带着嘲讽,“这么久了,你还没看出来?打开疏狂界和魔域的通道咯。”
长老想到过这点,确实听到还是惊惧不已,这等想法、做法是多么惊世骇俗!
“疏狂界得罪过家主?不然家主为何要做这种事情!”
“家主?贺拔六野?”那小子哂笑,语气越发讽刺,“你不会还以为我是贺拔六野的手下吧?”
长老心神一震,这句话全然推翻所有的猜测。
这小子,竟然不是家主的手下?他不是自己人!等等,这小子是魔修,靠魔气修炼,也就是说......
“你是坤舆界的人!”
他哂笑,“你终于明白过来了。”
怪不得那坤舆界的代表死追不放,原来是她们自家的叛徒!不对,那家主为何要出手帮他?难不成家主和坤舆界叛徒有勾结?
长老不敢妄语,斟酌地问道:“这个阵法......这一切,与家主无关?”
那小子眯起眼睛,似是陷入回忆,“算是吧,他说没兴趣。”突然间紧皱眉头,眼底闪过厌恶,面上却笑了。
“看在你跟了我这么久的份上,不妨透露给你透露个消息。贺拔六野,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个人。”他脸上笑意愈深,“那老匹夫,皮子下还是不是贺拔六野都说不准。”
长老猛地睁大眼睛,突然想起天问碑秘境第一关卡的碑文,那道完全不同的灵气,家主不迈入疏狂界的原因,二少主被废黜后下落不明......诸此种种线索串联起来,一个荒唐到难以置信的想法浮上脑海。
见他转身要往山洞腹部去,长老再次喝住他,“无论你背后是谁,都停手吧。”
他没转身,语气不耐烦起来,“我要怎样,与你无关,你何必横插一脚?这儿是最后一处阵点,布下阵法,疏狂界就完了。少了疏狂界,天极界更进一位,于你不是更好。”
“少年人的痴想!无知之言!诸天万界的关系错综复杂,牵一发动全身,何况是挺立几十万年的第二大界。疏狂界沦陷,诸天万界无不动荡,天极界怎能孤立自处?”
“呵。”他嗤笑,继续往前走,“关我何事?”
贺拔长老心下纠结一会儿,还是没法放任下去,刚想出手阻止,斜刺里冲出两道金光,唰地一下窜出去,直直贯穿那小子的双腿。
只听得那小子尖叫,双腿被钉住动弹不得,上半身猛然往前扑,慌忙之下扶住拐杖才没跌倒。
“季子野,到此为止了。”
来人竟是那坤舆界的代表和光,贺拔长老正惊讶,就看见贺拔势从她身后闪了出来。
季子野咬紧牙关,再没泻出惨叫,脸上却写满了痛苦。
“又是你!阻挠这么多次都失败了,还没放弃?没完没了!”他死死瞪住和光。
“杀了你,才算完。“她冷眼瞪回去。
季子野的视线在她们三人身上扫了一圈,讥笑道:“三个对一个,这么不要脸的打法,杀不了我才怪。”
贺拔长老上前一步,“不用,你小子是我带进疏狂界的,我自会处理掉你。”
“是么?”
季子野单手提起拐杖,拐杖底部化作利刃,陡地朝大腿一划,嘶啦——鲜血迸射。摊开双臂,就这么往后倒下崖边。
笃— —
拐杖倒在地面,那儿只剩一双还在喷血的断腿。
谁都没想到他居然有这等魄力,一切发生得太快,他们都没反应过来。
贺拔长老立即追过去,宽阔的天洞冲入眼帘,腾腾水雾之下,那小子的身影越来越小。
下方是醉生梦死山的酒池,掉下去,不醉个千百年,可上不来。
就在这个时候,斜眼间窜过一道金光,那和尚竟然毫不犹豫就就身一跃,紧追着那小子而去。
“狗和尚——”
贺拔势的呐喊回荡在广阔的天洞,随着那两道身影越来越远。
和光不顾一切地往下冲,无视周围的一切,眼里只剩季子野。这次,这次一定要杀了他,哪怕幕后之人的线索就此中断。
她口念法诀,捻起两枚舍利子,掷下去。
他偏转身体,躲开关键部位,一枚舍利子仅仅射中他的腹部,豁地剖出大洞。他痛得五官扭曲,没能躲开下一枚。
光柱直直贯穿喉咙,血液喷薄而出,两边的残肉顽强地连接,差一点头就断了。
他的五官渐渐放松,露出怅然若失的神情。
“季子野,就这么死吧。”和光轻声道。
话音刚落,他紧皱眉头,五官痛苦地纠缠在一起,眼神流露前所未有的疯狂和狠戾。
【谁死还说不准呢!你就这么给疏狂界陪葬吧。】和光脑海里响起他的传音。
明明离死只差一步,那两只干瘪削瘦的手掌竟然抬起来,啪的一下合在一起。
竟然藏了掌心阵!
呼——
上行风猛烈刮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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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子野半阖眼眸,直直地看着她,嘴唇一翕一合。
“大师姐,永别了。”
下方冒出虚空裂缝,吞噬他的身体。
一朵朵白云错乱堆在下方,她随意抓住一朵,单手吊在半空中,细细端详水面,思考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补救。
这时,上边传来贺拔势的呼声,“和尚,情况怎样?”
和光喊回去,“那小子从虚空逃了,不过他受了重伤,活不了了。”
“阵法呢!”贺拔长老语气急迫,“那小子没布下阵法吧。”
“晚了一步,他丢了个掌心阵下去。不过他一死,就没人继续布阵点,好歹能......”
“这是最后一个阵点!”贺拔长老的语气带着惊恐。
“什么?”和光脑子嗡地响,下意识又问一遍。
“他说,这是最后一处阵点,布下去,疏狂界就完了。”
下方,酒水涌动起来,错综复杂的水流相互碰撞冲击,一波波扬起,一波盖过一波,溅飞白色水沫,挤出透明水泡。
咕噜、咕噜......
无数水泡浮出水面,倏地涨大,啪地一声爆破,迸出米白色的酒液。无数水泡生成又破,就像煮滚蒸腾的沸水。
不知何时,一个水泡爆破,迸射出黑色的泥浆,四溅开来,沾污周围。啪,又一片黑浆,啪,又一片黑浆......
米白色的水面顷刻间成了黑色,恍若荆棘深渊的泥潭一般。
黑光四起。
哪怕隔着百丈污泥,酒山底部的黑光还是这么闪耀,清晰到能看出阵法的模样。
哗哗——
一波激起千层浪,魔气随之弥散开来。
“和尚,快回来,我们该撤了!”贺拔势急切地呼喊。
水下激荡不已,四面山壁也剧烈晃动起来,落石啪嗒啪嗒掉下,偶有颗砸在一人脸上,顿时砸醒他。
那人哎哟痛醒,环视四周,害怕得大叫出声,“什么鬼!这是怎么回事!”
和光急道,“快逃——”
那人拍拍白云就要逃。这时水下冲来一条黑藤,抓住他。他反应不及,连声惨叫都没能发出,就被拽了下去。
轰轰几声响,山壁晃得越厉害,好似快要倒塌。落石洋洋洒洒,砸醒不少人。与此同时,无数黑藤黑手出水而来,拽得白云残乱零落,拽得众人惨叫连连。
&n bsp;天洞立时哀嚎四起,混乱不堪。
哗——
黑泥突然涨上来,猛地吞噬下边的白云和修士,汹涌澎湃,眨眼间就到和光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