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 你不会是从沦陷界域来的吧?”
这话一出,众人哗然,纷纷警惕地盯住季子野, 立即退到安全距离,离他远了些,又四散开来, 不动声色地包围了他。
化神期长老已经把季子野从后背放下来,也用警惕的目光盯紧了。长老面色动了动,最终还是站在季子野身前,把他护在身后, 矛头对准虎视眈眈的众人。
贺拔恕皱紧眉头,似乎思索起来,他看了看势力单薄的季子野和长老,又看了看围成一圈的众人,脚步动了。不是拐向天极界那边,而是退出了包围圈,似乎不打算掺和进去。
化神期长老气得剐了贺拔恕一眼, 冷冷地挤出三个字, “墙头草。”
季子野没空理会其中的勾心斗角, 光是压在神识和灵魂深处的痛苦, 就剥走了他的大半心神。
迟迦陵说完那句之后, 就那么笑着看季子野, 也没再说一句,极为冷静地等待着答复,仿佛引起轩然大波的人不是他一般。
然众人的眼神越来越毒辣, 季子野没法再保持沉默。他先是环顾四周, 最后定在迟迦陵身上, 故作淡定地说道:“前辈光是看人一眼,就能看出那人的界域?”
迟迦陵笑了笑,对待季子野,没有众人那般如临大敌的感觉,更像是对于某种新奇事物的好奇心和探索欲。
“这倒不至于,能看出坤舆界,是因为坤舆界最有特点,至于你,我还真看不出从哪儿冒出来的,反正比坤舆界还过分。”
季子野心里才松了口气,又被和郁的一句话提起来了。
“天极界的道友不给个解释?人总归是天极界带来的。”
众界域代表急迫地想知道答案,再暗中踩上一脚。和郁仗着众人的这股想法和气势,对季子野步步紧逼。
化神期长老冷笑一声,“解释?九德界的,你想听什么解释?人是我带来的不错,这小子是抢了你东西,还是杀人放火了,要给你老什子解释?”
长老回头觑了季子野一眼,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回去再收拾你
化神期长老其实同众人一般,也看季子野不顺眼,甚至比所有人都更怀疑季子野,恨不得扒了季子野的皮看看底下的真实身份。然而再怀疑,那也是天极界、也是贺拔家族的私事,关上门来他们自己会处置,轮不到其他界域的人来指手画脚。
和郁摇着纸扇笑了笑,面上没有怒意,更没有丝毫不自在。
“道友别急,我们就是好奇,天极界不带自家人来,反而带个异界修士来,天底下还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听说道友是贺拔家族的长老,旁边这位也是贺拔家族的少主,这么想来,你们带这位小辈来,或许不是天极界的任务,而是贺拔家主的授意。”
“至于贺拔家主,也不是我们怀疑他,毕竟诸天大会上发生的事情......”说到这儿,和郁故意顿了顿,给众人思索回味的时间,等众人脸上都露出后怕的神情,他才继续说道,“大家都有目共睹,也不是想对天极界的内部事务说三道四,不过是我们心底还是有些芥蒂,想弄个明白。”
和郁的声音不大,却也不小,不仅传入了众位代表耳里,也钻进了闭眼参悟的众人耳朵里。不少人都睁眼看了过来,饶有兴致地观赏这场闹剧。
只有卦辞界的无谶巍然不动,眉头眨都没眨一下,依旧沉浸在参悟之中。
四面八方众多视线射了过来,几乎要把季子野射成筛子,长老挡得住一面的人,挡不住这么多人。
季子野在识海拼命呼唤虞世南,闪电一般的噼啪声阻断了两人的通讯,以至于他没法听清对面的虞世南说了什么。许久过后,闪电倏地消失了,虞世南的嗓音却有些变了,仿佛是从喉咙深处发出的一般,压着沉重的喘息声。
【不要慌。】
季子野瞬间舒了口气,就像是遭遇海难的人抓住了浮木,得救之后,却又怪浮木不够好,贪心不足,恨不得出现的是条小舟。
【又不是你身陷险境,你肯定不慌。】
对面的声音停了,季子野心里慌了起来,又放不下脸面道歉,于是缓了缓语气,【怎么办?】
【按我说的做。】
季子野不喜虞世南,却也相信那老货的能力,眼下除了信他,也没别的办法,便依照虞世南说的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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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和郁也注视季子野,打算借着众人的压力,逼得季子野挪开眼神。没想到季子野非但没怯懦,步步逼近,和郁反倒被压住了。
和郁看着季子野,觉得这小子就像突然间换了个人一般,气势陡然一变。
在场众人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却没有一人有和郁感受得深刻。一个身上满是黑色符文的人朝自己走来,黑色符文在皮肤上颤抖游走着,随着那人的逼近,和郁觉得那边的黑色符文会跳到自己身上来一般。
季子野开口了,“想弄个明白,前辈想知道什么,但说无妨。”
和郁扬起唇角,自以为把对方逼到墙角,便问道:“你来自哪儿,为何身上有这么多黑色符文?”
“我来自哪儿?”季子野的声音渐次低了下去,一共五个字,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和郁得仔细去听才听得清。就在这个时候,季子野的声音又猛地拔高,吓得和郁往后撤了一步。
“与你何干!”
和郁眼睛收缩了一下,“你!”
“每遇上一个人,前辈都要问问对方的出处来历不成?怎么着,来路厉害的就去结交?来路不行的,前辈就上前踩上几脚?九德界的德行就是这样的?”季子野又上前了,“我身上的黑色符文,又不是我弄的,何必问我?去问疏狂界的修士不是更好?”
和郁的问题全被绕了过去,季子野什么都没回答。
和郁又把贺拔六野拿出来当靶子,“道友说话过分了些,我也不想深究你的身份,不过是想有个底儿,我们在场这么多人能安心些。毕竟诸天大会的时候,贺拔家族禁地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你又是贺拔家族派出来的,我们大家放不下心。”
季子野嗤笑,“放不下心?你一个化神期,怕我一个筑基期,这话说出去,未免笑掉大牙。还是说......”他扫了众人一眼,“在座这么多大能前辈,都放心不下我?”
众人的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话题被扭曲,和郁连忙拉回来,“道友何必强词夺理?我们并非怕你,而是怕你造成危害。这儿是天问碑,传说中镌刻着【世界的终极】的地方。如迟前辈所说,黑色符文的刻度代表着被疏狂界天道厌恶的程度,你这样,谁知道会不会出事?”
“天问碑屹立多少万年不倒,怎会因我出事?再说了,我能不能来,能不能参悟,不是你说了算,而是疏狂界说了算。”季子野转身对着迟迦陵,双手叠在一起,鞠了一躬。
“前辈,您来给句准话,我这样的,能不能参悟?”
话语不怎么恭敬,语气却带着几分请教的意味。
季子野偏头看了和光一眼,说实话,光从外表来看两人身上的黑色符文差不多,不过黑色符文施加在他身上如同虫蚁蚀骨,她却没有任何异样。
迟迦陵也觑了和光一眼,拖长着声音道:“参,是肯定能参的。天道规定,天问碑允许任何生灵参悟。哪怕是个万恶不赦、被诸天万界追杀的邪修,进了扶桑树的范围,也得保他参悟的权力。”
季子野闻言,挑衅地看了和郁一眼,语气又变得一点也不饶人,“疏狂界敞开界门,允许众生自由出入,我能不能来,走不能走,归疏狂界说了算,何时轮得到九德界的人说三道四。”
和郁被逼得说不出话来,也不好再问。
迟迦陵看烦了这些人的勾心斗角,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又躺下了,嘴里叨叨道:“不就问一声,至于闹得这么冲?”他眯起眼睛,又细细打量季子野一眼,“该不会说中了什么吧。”
事态闹成这样,连天问碑的守墓人都放过了,众位代表也不好越俎代庖再多说些什么。
季子野不再看众人,独自挑了个地方,盘腿坐下,参悟起天问碑来。化神期长老坐在旁边,便于看惯。贺拔恕抬眼看了看天问碑,嘲讽地笑了笑,没去参悟,径自走到一旁歇了起来,眼神却一直贴在季子野身上。
和光方才一直没出声,毕竟她也是一身符文,不想上去惹得一身骚。不过,她的眼神也一直黏在那筑基期修士身上。他走向和郁的时候,身子左右摇摆,步伐不稳,他身上又没什么伤口,若说是痛苦的副作用,也能勉强说得过去,可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于是,她走向那筑基期修士后边,隔了段距离,才坐下,这样既能观察到那家伙的动静,又不会被天极界修士猜到她的想法。
其 他界域的代表也各自坐了下来,所有人不约而同避开了季子野,也避开了和光。他们都不想挨着这么两个古怪又诡异的人,谁知道参悟过程中会出什么事情。
和光左右看了看四面的人,也学着他们的样子闭上眼,眼皮还没完全闭上,天问碑上的符文仿佛脱离碑体,扒开她的眼皮子,钻进她的视野。
随着眼皮的合拢,金色的世界也缓缓在脑海里浮现。
亮堂的空间,波动的浮光,从天而降的金色光壁,壁上刻着无数个字。
和光还没来得及去仔细辨清那些字,低沉的声音骤然响起,振聋发聩,“你是谁?”
她怔了一下,紧接着光壁上的字射入眼里,全都是对这个问题的回答。
这时,周围响起嘈杂的讨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