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闭的龙卷风冰阵之外, 众人注视着厚厚的冰层,里边的两个人影模糊不清。动起来,连影子也捉不住, 黑影透过极厚的冰层展示在众人眼前时,里面的几招已经结束, 进入下一局了。
通过神识观察里面的战况也不是不行, 然后方窥视的神识必然会影响到两人的战斗,更别说在场这么多人, 这么多神识投进去, 立即就能把冰阵捅成筛子。
众人纷纷抱怨起来。
“我都扔下生意不做了, 巴巴跑来看,就让我看这玩意儿?走了走了。”
“话说谁有个透视的法器什么的, 拿出来造福大家。”
“要不凿个洞,把实时监控球扔进去?”
“你说得倒轻巧, 要是乌束生气了, 你去受着?”
......
九德界的和郁合起扇子, 转头看向卦辞界的无谶,笑道:“听闻道友有件法器,能窥视所到之地的情形, 不知道友可否拿出来给我们开开眼。”
冰阵一下来,无谶本来都想走了, 却被和郁这句话阻住。
周围的修士纷纷盯着他, 满脸期待, 眼神之火辣几乎可以戳出洞。
“无谶前辈, 卦辞界法宝闻名遐迩, 您那件法器大家也有所耳闻, 可否让我们见识见识?”
无谶无奈地叹了口气, 心想道想走也走不得,不想拿也得拿了。
他拿出法器,暗念几句咒语,冰阵内的情形登时浮现在镜面,清晰得像就在眼前一般,众人啧啧称奇,又惊呼称赞了一番。
眼见越来越多的人挤了过来,和郁往镜面一抹,扬手往天空一招。
面朝东西南北,半空各浮现一面巨大的水幕,正是镜面的画面——冰阵的打斗情形
“你若是和千壑界修士打过,就该知道绝不能在天极界的地盘,和千壑界修士干上。”
乌束略带嘲讽的话语也清晰地从镜中传了出来。
话音刚落,龙卷风内壁冒出十数根冰柱,尖端锋利无比,从四面八方朝和光刺去。她一一躲过,可冰柱就像有意识一般,躲过了也会立刻调转方向,再次朝她刺去。
越来越多的冰柱升起,几乎层层围住了她。
她往乌束的方向奔去,然而冰柱堵在两人中间,又不时攻击逼远她,一时之间,她完全近不了乌束的身子。
众人看得摇头,“冰阵里就是乌束的领域,那和尚使掌法,是个近战攻手,若不能奔到乌束身前,压根没法儿打。”
“那和尚怎么不先攻击冰阵,至少先破了乌束的领域。”
“你都能想到的,她会想不到,再怎么说也是前十界域坤舆界的代表。”说话之人指向冰阵边缘。
中央广场的每一块地砖都绘刻着融雪阵法,雪花一触到地面,立即消失。乌束的冰块也一样,不过所要耗费的灵力更大些,融化的速度更慢些。
冰阵最下方缓缓升出白气,最底下一层缓缓消失,紧接着又有冰雪立即生出,生出的速度超过消融的速度,才能撑住这座庞大的龙卷风冰阵。
上方,天极界的雪花齐聚而来,累在冰阵上,不断增加冰阵的厚度。
整个天极界,就是乌束的领域。
“啧啧,这和尚真不会挑时候,至少挑个不下雪的天啊。”
“要我说,她就不该惹乌束,化神巅峰的修士,就算灵气降到了元婴初期,道法的掌握程度和实战经验也不是元婴期修士能比的。”
西边的天空,黑沉沉的乌云不断逼近,汹涌的风雪浩浩荡荡驰骋而来,暴风雪就要到了。
她若不能在暴风雪来临之前结束战斗,暴风雪一到,更没有胜利的机会。
王御剑紧紧盯住和光的铁臂,不禁回想起了两个月前,她来天极界之时右手还是断的,就算一回去就接了假手,两个月的时间,也很难掌握好。
“她不怎么用右手,似乎还不熟练铁臂。只有左手,麻烦了。”
顾鼎臣顿了顿,“其实,左手也是新长的。”
王御剑疑惑地睁大眼睛,“什么意思?左手也断过?”他眯起眼睛,仔细瞧她的左臂,手臂上确实没有之前的红线。
“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她到底干了什么?又废了一只手。”
> 王御剑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暗中转动丹田的凤火,打算局势一有不对,就冲进去救人。打斗归打斗,总不能让她真死在这儿。
众人一边观赏打斗,不知谁先起头,又开了个赌局。
当然,几乎所有参与赌局的人都压乌束胜利,没人相信和光能赢,寥寥几个不放心的修士也是压平局,赌局往乌束的方向一面倒去。
和郁摇摇扇子,轻笑着问无谶,“道友,不玩一把?”
无谶紧紧皱着眉头,摆摆手,“卦辞界的规矩,不卜他人,赌局也算是占卜。”
“那真可惜了。”
“和郁道友为何不下注?你似乎很在意他们的打斗。”
和郁轻轻笑笑,摇头道:“九德界的规矩,赌博有损德行。”
无谶咧嘴笑,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王御剑瞥了一眼赌盘,嫌弃地砸吧嘴。当初他还叫王负剑的时候,清河赌坊就是他一手搞起来的,分店遍布整个坤舆界,一看这赌局,就知道没前途。
所有赌注都压在一边,能赚什么钱。
但是,平局和压光赢的两方,赢面都不大,说不定要输。
顾鼎臣见王御剑一脸跃跃欲试,偏头问道:“不去下一注?”
王御剑正色道:“光的情况这么危险,我要是在这个时候去赌,岂不是对不起她!”然后他矜持的笑笑,“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去瞧瞧热闹。”
他走到盘口前,往三个盘里看了一眼,钱全堆在乌束的盘里,零星几块灵石散在平局的盘里,和光的盘里空荡荡。
他解下腰间的灵石,掂了掂,犹豫了一会儿。
灵石袋方转到乌束的盘上,后方一道死亡视线射来。他浑身一凛,悄摸摸瞥去,顾鼎臣一脸微笑地看着他,神情友好,似乎方才发送死亡视线的不是自己一般。
他手臂一抖,登时把灵石袋转到和光的盘上。
在王御剑眼里,和光的大盘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一般,就有把他的钱吞下去,连个气泡都不冒出来。他咬牙犹豫许久,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他可是盛京王家的人,怎么能把钱往大海里扔?
不是他不信光,而是她的两只手实在没有可信度啊!
他咬紧牙关,心一横,把灵石袋撂在中间的盘上,平局。
这下好了,既支持光,最后也不会亏得太惨。
“啧啧。”顾鼎臣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不怕她出来揍你?”
王御剑叹了口气,“被揍一顿,总比输了钱好。揍一顿,是肉疼。输了钱,是心疼。”
顾鼎臣:不愧是盛京王家的人,吝啬的程度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就在这个时候,斜刺里伸来一只白皙细长的手,在众人震惊的眼神中,啪的一下,满满一袋灵石扔进了和光的盘里。
明眸皓齿,是个美人。神色清冷,与千里冰封的天极界混为一体,是个冰美人。唯一有一点不美的地方,脖颈环了一圈疤痕,极大破坏了美感。
她似乎不在意疤痕,大剌剌地露出来,没有一点遮挡的打算。
她没有看众人一眼,扔下灵石,转身便走。
登记赌注的修士怔了片刻,连忙高声问道:“道友慢着,还没报名字。”
虽然众人都觉得这钱有去无回,登记不登记都无所谓,但是赌局还是要稳妥些,多了钱财,到时候可就不好说。
她没有转身,似乎不在意这钱,不过是想压在那个盘上罢了,也不在意收不收回钱。
“道友!道友!”登记的修士喊了好几句。
她脚步未停,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跃渊界,盛明华。”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瞪大眼睛。
“跃渊界,是那个跃渊界?”
位列第四百九十七的跃渊界,说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众人震惊的点不在于跃渊界本身,而是跃渊界与千壑界的关系。
几万年前,跃渊界都是千壑界的附属界面,靠着千壑界的帮助,才能跻身于前五百的界面。
然而几十年前,跃渊界突然宣布脱离千壑界,中间不知有什么曲折离奇的过程,总之跃渊界确确实实脱离了千壑界,千壑界的修士军队撤出了跃渊界。
但是,没了千壑界的庇护,跃渊界被诸天万界排挤,其严重程度比远甚坤舆界。
坤舆界好歹是前十的界域,被所有界面排挤,靠着自身的硬实力,也能站稳跟脚。而脱离了千壑界的跃渊界,此次天曜大战,能不能站住前五百的地位还不好说。
别说盟友了,若是千壑界发话,千壑界的所有附属和同盟界面都会把矛头对准跃渊界。
这下,众人琢磨过味了。
盛明华把灵石扔在和光的赌盘里,根本不是选择和光,纯粹为了膈应乌束。
“被抓住了!”
专心致志观看打斗的修士惊呼,沉醉在赌盘的修士瞬间抬起头,看向半空的水镜。画面里,和光被数根冰柱囚住双手双脚,捆到了乌束面前。
“这么快结束了?”乌束笑了起来,抬起手臂,表面一瞬之间覆上冰层,“我还以为你能撑多久?”
砰——
一拳狠狠砸在和光脸上,碎冰迸溅。
她动动脖子,扭过被打歪的脑袋,脸上只有微微的红色,连层皮都没破。
她咧嘴笑了起来,“使劲点,怎么?早上没吃饭?”
乌束沉下脸,右手覆上更厚更凝实的冰层,砰的一下又挥了过去,砸在原来的地方。
咔嚓,她又扭过脑袋,脸颊的红色深了些,神情还是那般挑衅。
“乌道友,别手下留情啊,咱俩可是对手,你打得这么轻,我都不好意思了。”
砰——
她脸颊滑下一缕血液,流到唇角时,她舔了舔,语气带上了些夸赞。
“重了点,继续。”
砰——
血液横飞,脸颊被刮掉一块皮肤。她糊着半脸的血,唇角扬得更上了。
“就这样,这样才对,要是连我一块皮都打不掉,我还怀疑乌道友是不是千壑界的顶尖修士呢?还是说......”她嗤笑一声,“千壑界的顶尖修士,就这种水平?”
乌束握紧拳头,前端伸出尖利的冰刺,对准她脸上的伤口,狠狠锤了下去。
砰——
她微微偏头,冰刺贴着皮肤刺下,刮掉脸颊最外层的肉。
乌束刚打算收回手,她冷不丁大笑出来,脸颊顺着冰刺,也不管被冰渣子刮掉的肉,头就这么朝他的方向侵了过来。
捆住她的冰柱爆破四溅,她不知何时摆脱了冰柱的掌控,双手猛然往前一伸,紧紧抓住了他的双臂。
她从冰柱上踏下来,按住他的双臂缓缓向后推。
乌束本以为她想推飞他,没想到她突然抓着他狠狠往前一拉。
砰——
脑袋撞脑袋。
额头传来剧痛,她脸颊的血溅到他脸上,烫得厉害。到后来也不知是谁的血,混合在一起。他睁开眼,陷入了一双疯狂残虐的眸子中。
这家伙,真的是个和尚吗?说是个邪修还差不多!
她抓着他的手臂缓缓推远,紧接着又狠狠撞了一下,乌束甚至看到他额头的血溅出来。
“你......”
他的声音淹没在撞击声中。
这和尚的脑袋太硬了,乌束只看到他的脸,她额头只有他血的印子,连皮都没破。
乌束喘了口气,抓住她的胳膊,往后推去,想要以此退后。没想到她手臂一转,横在他喉咙前,脚下一点,带着他极速往前飞去。
他的后背撞在冰阵上,背后的冰层裂开一道道缝隙。
外边的讨论声从缝隙里钻进来。
“那和尚的身体太硬了吧,区区一个元婴期,竟然能跟化神期巅峰对拼身体硬度。”
“和尚的身体硬是硬,不过乌束的身体也脆了些。听说千壑界乌家的人鲜少锻体,比起锻体,都把精力用在增强冰石的硬度。”
“听说锻体的人总会留下一个两个弱点,不知那和尚的弱点在哪儿?”
“手吧,她不是断了一只吗?”
“别开玩笑了,她练的是掌法,双手才是最硬的部分。断的那只,照那家伙的性格,估计也是不要命地和前辈比,被剁了的吧。”
......
乌束脸上覆住薄冰,额头对撞间,薄冰碎裂,她的额头依旧连皮都没破。
他在额头上覆住同之前一样尖锐的冰刺,咔嚓咔嚓,也没撞碎了,她的额头毫发无伤。
不可能!
冰刺的硬度之前明明能打碎她的脸,为何伤害不了她的额头,难道额头和脸颊的硬度不一样,她锻脑袋时还能分别锻强度?
他思忖了一会儿,猛然睁大眼睛,心里闪过一个可能性。
&nbs p;这家伙,该不会和他一样吧?
就像他能控制每根冰柱的强度一样,她也能控制身体每个部位的硬度,并随时随地变化。
乌束右手向后方的冰壁一拍,数根冰柱腾空而起,从各个方向攻向她。
她瞥眼看了一眼,停止了撞头的动作。乌束没打算放过她,他抓住她的手臂,面上覆住最厚的冰层,用力一撞。
唰——
大片大片的血液溅上脸部的冰层,她的额头出现碗大的口子。
乌束心底一笑,对了,赌对了。
她皱紧眉头,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玩这一手。他趁机一脚踢向她腹部,她往后飞了出去,他又往冰壁一拍,十多根冰柱冲她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