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 只有揭晓谜底后,才能抽丝剥茧还原出真相。异常的征兆早已显露,不过当时所有人都是局中人, 无人看得清。
菜瓜突然频繁进出赌坊, 当时和光以为他沉迷赌博。现在仔细想想,就算是沉迷, 也不可能沉迷至此,同杀戮的心魔不相上下。
短短一个月时间内,清河赌坊从半死不活到西瓜堂主都嫌弃占地方的破店,一跃成为日进斗金的摇钱树。起初以为是王负剑的手段, 使它起死回生。但是生意是相互的,没有丧心病狂的赌徒,哪来财源滚滚的赌场。
细微的痕迹上蹿下跳, 执法堂的账簿提醒过她,尤小五提醒过她,却被一一忽视。
抵达盛京, 循着彼岸花种子的线索,结合谢鲲与残指的信息,得知两个事实。
一是王家有异界来魂,二是王家有人走私灵石。两者并无确切证据指明是同一人, 她出于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倾向认为两者是同一人。
同王负剑交换信息, 得知两百年前内鬼的操作方式, 找到了破解异界来魂身份的突破点。从操作的薄弱节点下手,兵分两路。
王负剑通过王家的内部网络, 将有嫌疑的人一网打尽, 再一个个排除。
和光通过九节竹, 委托涂鸣查探灵石的来源,获知灵石与贺拔家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此时,和光还不能确定异界来魂和走私犯是同一人。
直到金瓯酒那一夜,从贺拔势的口中才确认。两者为同一人,异界来魂在走私灵石。
尽管如此,和光这一方的线索断了,追查不到异界来魂的身份。
最后,靠着王家的铁血手段,才一举逆风翻盘。
《异界来魂档案(加厚)》
编号:5313号
姓名:王千刃
修为:化神
身份:盛京王家族人、坤舆界驻天极界管事
写到生平,和光执笔的手顿了顿。王负剑扫了王千刃一眼,压低眉毛,脸露克制的神情,他朝她招招手,示意把笔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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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是用血缘关系维系的亲族世家,两人相处几百年,不可能没点感情。王负剑口头说着狠话,心里未必没有痛苦之情。
让他写生平,未必太过残忍。
王负剑哂笑,没有搭话,一把抢掉她手里的笔。
“手又没断,为何写不了?”
搜魂前,王负剑特意翻过族谱,里面记载着族人一生的大小事。王千刃何时出生,何时筑基,何时前往天极界,何时赴任天极界管事,记载得清清楚楚。
记录途中,王负剑登时想起一件事。族谱上没记载,他从族人口中听来的闲谈。
王家不是按照血缘亲近,而是按照能力高低选择继承人,这一点与谢家不谋而合。
王千刃幼时便天资聪敏,无论是算账技能,还是贸易手段,一学就会,仿佛为钱为王家而生。族长十分看好他,把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王千刃筑基后,族长打算赐他“负”字,选为继承人候补之一。他口头答应了,然而刺字当天,即将进行核心子弟筛选程序的前一刻,他反悔了。
他的话震惊了众人,志在逍遥恣意,不愿承担肩负王家的责任。
王负剑现在想想,只觉讽刺。
什么逍遥恣意,不过是要走前生镜,怕了而已。
记录完生平,接下来是异常情况。
“5313号对金钱异常执着,身边之人易受其影响。影响范围不止一级,而是随着被影响者层层传开,不断扩大。受害者目录:两百年前的王家内鬼,万佛宗清河赌坊的新晋赌徒,王负剑,海族……”
“等等。”
和光倏然打断,怀疑地看他。菜瓜的卖身钱、她被坑的地板钱、明淡的命根子钱,她一五一十地记着。
“你确定你是被影响,而不是天性贪财?”
他挑眉,面露薄怒,抬笔作势要打她,“怎么说话的你,什么天性贪财?我怎么就天性贪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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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负剑啧了一声,不耐烦地说道:“有你说话的份?”
王千刃哼笑一声,没就此闭嘴,不缓不急地说道:“穿越者的天运会影响周围之人,大侄子出生时,我不在坤舆界,也影响不到他。他抓周抓的东西,证明他本性与我无关。”
王负剑哼了一声,“我还抓过周?这事儿我怎么没听过。”
王千刃唇角扯起一抹笑意,眼神深邃,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此事是秘密,我也只听家弟酒后谈过一嘴。”
眼见他这幅回忆的深情脸孔,王负剑嘲讽地笑笑,撇开眼。
“不就抓些灵石、金算盘吗?王家人大多抓的这些,有什么好隐藏的。”
王千刃轻轻摇头。
和光起了几分兴趣,插嘴道:“他抓了什么?”
王千刃看向王负剑,调笑一声,道:“他抓了只破碗。”
“破碗?”
“他一点一点地爬向家主、长老们,向他们讨钱,赚到人生的第一桶金。”
和光笑得前俯后仰,拍拍他的肩,“王大掌柜,你贪财的心性不能怪别人。”
王负剑羞恼地红了脸,一把拍掉她的手,环顾四周的留影球,气道:“这下好了,九节竹的人都知道我抓周抓了只破碗。”
档案登记完毕,王千刃依旧镇定自若,还有闲情逸致端详殿内的摆设。
他瞥了一眼留影球,微微侧头,启唇一笑,“这个角度是不是更好点?”
和光眯眼,“你不怕死?”
万佛宗执法堂内殿铜墙铁壁、固若金汤,他就算插了八条翅膀,也飞不出去。更何况他的灵魂被禁锢住,自爆和金蝉脱壳都不可能。
他轻笑,温和地看她,她甚至觉得他的目光中带着一分长辈对晚辈的慈爱和关照,这个想法使她毛骨悚然。
“在我看来,对死亡的恐惧是对未知的恐惧。我亲眼见过死后的世界,何来害怕一说。”
“这次,你可没转世轮回的机会,死了就是死了。”
> 李铁柱搓搓手掌,做搜魂的准备,他好久没干过这事,有点手生。
王千刃扭扭脖子,昂起头,“那更没什么好怕的了,不过是闭眼睡一觉。前几日的失态,不过难以接受突如其来的失败。如今想想,我没有败,你们也不过是惨胜。”
说完,他横了和光一眼,
和光拧紧眉头,冷冰冰地看他。
李铁柱走近王千刃,两眼对视。
对视的那一刻,李铁柱心里怔了一下。这不像年轻人的眼,而是一双行将就木的眼。
仿佛历经世事,对一切毫无兴趣、漠不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