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修离与和光认识三十多年, 他似乎被时间留在那个时候。
他的修为一直在她前头,可是她的脑子远远把他抛在后面。
面对同一件事, 三十年前他只会拔刀,现在他拔刀的速度更快。
而她,从最初的鲁莽,开始学会思考,手忙脚乱地解决一件事之后,马不停蹄地收拾残局。到现在, 她可以胸有成竹地完美解决一件事。
这种剧烈而明显的变化,在他心底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
饮下迷魂香,睁眼见到桃花树的那一刻,他愣了愣神, 心里还是觉得可以接受。
她顶着一头狗啃的碎发,邋遢地穿着一袭白色僧袍, 左肩到胸部以下大喇喇地敞露, 锁骨以下绕着一层层绷带,就像石头里蹦出来的野猴子。
羁傲不逊四个字,形容她再合适不过。
如今的她温文尔雅,却还是掩藏不住那颗野猴子的心。就算野猴子穿得人模狗样, 顶着一张笑脸打交道,实际上野猴子只想把城市搅个天翻地覆。
故事同回忆里一般进行着。
他们吃鸡被李禅主发现,一刀串成糖葫芦钉在树上。
李禅主顶着鸟窝头,懒懒地系着里衣, 露出结实的大腿和迎风招展的腿毛, 似乎刚睡醒就急匆匆赶来。他抽回剑, 丢下一个嫌弃的眼神。
“小子你上嗔怒峰, 专门来偷我的鸡?”
韩修离连忙回道:“晚辈失礼了, 对前辈的鸡绝无半点企图。”
李禅主冷眼看他,“是吗?小子你嘴里的是什么?”
什么?我嘴里?
难不成是油没揩干净?
他抬袖蹭了蹭,蓦地胃里一阵翻腾,异物经过肠道、喉咙一路向上,涌进嘴里,不停变大,塞满了嘴,撬开牙齿,企图钻出去。
那玩意儿的力气越来越大,他的牙关撑不住了。
垂眸一看,嘴里冒出两只爪子,扒住他的上下唇,一只红冠鸡头蹭得钻了出来,黑眼珠子滴溜溜地看他,喔喔一声,打了个长长的鸡鸣。
在他惊恐的目光下,鸡嘴里吐出了人话。
“我的屁股呢?”
韩修离心里一个咯噔,完蛋了。
和光一开始就把鸡屁股丢给他,这时怕是已经消化完了。
“在这。”
和光一脸胸有成竹,冲他比了个大拇指,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递到他眼前。
他松了口气,难道鸡屁股在她手里?关键时刻她还是靠得住的。
他定睛一看,眼前一黑,和原地去世就差那么一丢丢距离。
她掏出一面镜子,镜面上赫然映着咯咯笑的红冠鸡头,以及咬住鸡头的鸡屁股。
他的脸变成了鸡屁股!
“啊——”
他瞬间被噩梦吓醒。
老子上辈子是不是挖了渣渣光的祖坟!
回到现实。
过了片刻,和光幽幽醒了。她摸摸后颈,扭了扭脖子,怎么觉得有点疼?莫非梦境的痛苦会带到现实?
包间已经整理干净,恢复原状。
韩修离蹲在墙角,捏着一块镜子,紧紧地盯着,似乎生怕镜中钻出什么东西,他不停地摸脸。
和光不解地瞥他一眼,随口调戏道:“哟,怎么还照镜子了?心上人嫌弃你长得丑?”
闻言,韩修离像是被定住一样,浑身一怔,接着他缓缓抬头看向她,摸着左眼的黑色魔纹,冷冷地笑。笑了片刻,魔纹的纹路泛滥,爬满整张左脸,身上魔气外泄。
和光吓了一跳,赶紧移开视线。
这火气,说不定被戴绿帽了。
&nbsp ;她扭头看向尤小五,他脸颊绯红,似乎做了美好的春梦。
她露出一抹暧昧的调笑,顶了顶他的肩膀,八卦道:“脸这么红,梦见谁了?说说看?”
他没回答,眼神生不可恋,幽幽地盯着她,盯到她浑身发毛,才吐出几个字,“被你打的。”
和光:……
大堂。
/> 萧玉成流泪时,依旧沉浸在梦中。谢玄怕他尴尬,挪到他身旁,搭着他的肩,替他挡住周围似有若无的视线。
萧玉成醒来后,对谢玄感谢一番。
两人因着客套,随口扯了两句,扯着扯着,发现两人的共同点居然挺多。
都是修仙家族出来的孩子,为了争夺修仙资源,为了进入家族的核心子弟一列,必须日更不辍地修行,必须挤掉众人拔尖领先。
年岁相仿,同在盛京生活多年,共同兴趣也差不多。
两人谈天侃地,几杯美酒下肚,氛围调谐,勾肩搭背,聊的不亦说乎,就差称兄道弟了。
把柳幽幽的问题聊开后,两人相交的最后一道屏障也消失了。
叮铃——
红袖招的姑娘敲响四壁的白玉编钟,悬在柱子上的夜明珠闪了闪,光芒渐渐消散,大堂中昏暗下来。黑暗中,人们的交谈声也不经意地降下来。
清冷的月光洒在中央的舞台上,那里成为大堂唯一的亮处,瞬间吸引客人的目光。
花魁夜正式开始。
一人从暗处走来,缓缓走向舞台中央,莲步轻移,火焰红裙随之一摇一曳,白皙细长的大腿若隐若现。月光穿透白玉的琉璃顶,缠住她的银雪步摇,伏在她精致性感的锁骨,绕过朱带细腰。
一步一步,皆是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