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人马飞快到了眼前, 康熙骑在最前面,后面跟着曹寅与纳兰容若在侍卫处的同仁们,马两边挂满了猎来的野物。
卢希宁与纳兰容若上前恭敬见礼请安, 康熙勒马打量着他们,眼神在卢希宁身上略微停留,翻身下马后问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纳兰容若不知道是因为炎热还是紧张, 涨红着脸吭哧着说道:“回皇上,内人刚来南苑, 奴才趁着有空带她出来转转,见这处景致好,在这里坐着歇息一阵。”
卢希宁安静站在一旁, 本来不打算说话, 见康熙看了过来,只能跟着回答道:“回皇上, 夫君说得是,奴才跟着夫君出来骑马游玩。”
想着要与康熙保持距离, 停顿了下继续说道:“奴才不敢打扰皇上,这就与夫君告退。”
康熙不经意看来她一眼, 说道:“在外无需这么多规矩, 既然你们都来了,就留下来吧, 我已经差人去取望远镜来,待天黑时可以观星月。”
梁九功已经领着太监, 骑马驮着毡垫等赶了来, 曹寅指挥着人在搭帐篷铺毡垫, 所有人都在井然有序忙碌着扎营安置。
卢希宁不禁悄然看向纳兰容若, 他给了她个安抚的眼神, 她只得谢恩之后留下了。
纳兰容若不当值,侍卫处有规矩,为了康熙的安危,无关的人不得随意插手,他只与卢希宁站在旁边看着大家忙碌。
侍卫们手脚麻利,很快搭好了帐篷,康熙进去了帐篷歇息。梁九功守着炉子煮好了茶,提壶送了进去。
康熙没在外面,曹寅也有空与纳兰容若打了声招呼,说了几句闲话。
纳兰容若见卢希宁坐在地毡上,揪着地上的草在咬着玩,便回到她身边陪着她,小声道:“宁宁,无事,他们来的时候我们都已经理好了,没人看见。”
卢希宁想到先前他的慌乱失措,忍笑没有去揭穿他,嗯了声说道:“我没事,就是人太多了,吵得很。”
这时梁九功从帐篷里出来,端着茶壶茶碗送到他们面前,恭敬地道:“纳兰大人少夫人请吃茶。”
纳兰容若客气道谢,伸出双手去接茶壶,梁九功侧身避开,笑着说道:“让奴才来,纳兰大人与少夫人歇着就是。”
梁九功上了茶,留下茶壶躬身退去了帐篷伺候康熙。卢希宁捧起茶碗吃了一口,对纳兰容若笑着道:“你也喝一些吧,出来这么久正好渴了。”
纳兰容若端起茶碗尝了一口,看着远处红彤彤的地平线,低声说道:“宁宁,太阳落山时的海子最美,你快看。”
原本蓝色镜面般的海子,犹如倒进了颜料,由远及近从橘红逐渐变浅,四周的芦苇以及花草树木,也渡上了层柔光。
卢希宁看着灶里燃起的篝火,闻着空气中飘散的烤肉味,凑过去低声道:“就是人太多,气味太杂,破坏了这份美景。”
纳兰容若轻笑,凑过去低声说道:“有机会时我再带你来,一定会选好时机,保管就我们两人。”
卢希宁朝他了然一笑,下巴抵着膝盖,有一搭没一搭与他说着话。
康熙站在帐篷外,凝望着远处的天空,余光扫过两人头靠在一起窃窃私语的背影,片刻后进了帐篷,拿着望远镜,来来回回找着最佳的放置位置。
卢希宁与纳兰容若见康熙来回走动,忙起身让到远处站着,曹寅走上前,笑着道:“纳兰兄与少夫人还真是恩爱,哪里都能见到你们。”
纳兰容若斜着他,压低声音问道:“今日皇上不是去了火器营吗,怎地会出来打猎?”
曹寅说道:“皇上前去火器营时,发了好大一通火,便出来打猎散心。”
他打量着纳兰容若身上皱巴巴的衣衫,避开卢希宁,手肘撞了过去,挤眉弄眼低声说道:“嘿嘿,我知晓一个好地方,下次你可以带少夫人前去,绝对不会有人来。”
纳兰容若白了他一眼,不动声色说道:“我们没什么见不得人之处,你少作怪。”
曹寅笑得意味深长,拉长声音哦了一声,给了他个我懂的眼神:“我可没说什么,是你心里有鬼。”
纳兰容若不理会他,对卢希宁说道:“你饿了吧,我们前去吃些东西。”
曹寅忍笑,看着纳兰容若与卢希宁并肩离开的身影,羡慕之外,又有些失落。
成亲两次,不管是哪一任妻子,都没有能如纳兰容若与卢希宁这般感 情深厚。
各种肉菜烤好之后,梁九功选了些送进康熙的帐篷。本来得等他吃完之后才能轮到其他人,没一会梁九功就出来传话,让大家随意食用。
纳兰容若顾着卢希宁的口味,去拿了些烤鱼与馒头过来,将鱼肉细心挑到碟子里,递过去不放心叮嘱说道:“宁宁,你小心些,鱼肉里还有些细刺。”
卢希宁尝了口烤鱼,新鲜没有腥气,笑着道:“你也吃一些,这个鱼味道还行。”
纳兰容若笑着说好,最后两条鱼他只吃了几口,其余的全部剥给了卢希宁。
吃完饭漱完口,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营地周围点起了牛油火把,将四下照得灯火通明。
圆月挂在天际,周围几颗黯淡的星星在闪烁,康熙站在望远镜前静静观看,卢希宁也不知道他在看星星还是月亮,况且现在的望远镜也看不太清楚。
有康熙在也没什么好玩之处,卢希宁无聊得很,低声问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皇上还要看多久啊?”
纳兰容若想了想说道:“我估摸着也不会看很久,皇上每日早上都会准时起床,若是回去太迟,太皇太后就该派人前来传话了。”
卢希宁放了心,安静在旁边等着。很快梁九功走了上前,说道:“少夫人,皇上传少夫人前去,说是有些天文的问题,要与少夫人商议。”
卢希宁愣了下,起身对纳兰容若说道:“我去看看。”
纳兰容若对着她笑了笑,点了点头。看着她随着梁九功走到康熙身边规规矩矩请安。
两人说了几句话之后,康熙让到一旁,她走过去拿着望远镜看了一会,然后对康熙说了几句什么。
康熙似乎在认真思考,背着手来回走动几步之后停了下来,恰好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愣了下,不由得动了动身,这时卢希宁让到一旁,换作了康熙走到了望远镜前。卢希宁似乎察觉到纳兰容若的目光,朝他的方向灿然一笑。
康熙抬起头,看到她脸上来不及收回的笑容,那笑容太过耀眼,眼神不由得闪了闪,闲闲地道:“有道是笑不露齿,哪有笑得你这般傻的.....,也不对,你若不笑得跟傻子般,离得远他也瞧不见。”
br /> 先前康熙看过望远镜之后,卢希宁再上前,甫一靠近,就闻到了他身上留下的淡淡香气。
听到康熙的嫌弃,卢希宁忍不住暗戳戳腹诽,他身上香气这么浓,真是香不要钱往身上熏,怪不得他身上也没戴什么香包,蚊虫都不会靠近他。
又没有正式规定要人怎么笑,她又没对他笑,他管得还真宽!
不过他是皇上,怎么说都对,卢希宁垂眸敛目,规规矩矩地道:“皇上教训得是,奴才以后再也不这般笑了。”
康熙手上调着望远镜的角度,轻笑一声,漫不经心说道:“我又没有怪罪你,也没蛮横到别人怎样笑都要管着,你尽管笑你的。不过我不明白,你们近在咫尺,离开不过片刻,就如此迫不及待念着对方了?”
卢希宁守着不与康熙说与学问无关的问题,茫然装傻充愣,说道:“皇上恕罪,奴才不懂皇上的话,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皇上。”
康熙被噎住,冷哼一声,“你装得不像。你可知你这般是犯了欺君之罪,也是我仁慈不与你计较而已。”
卢希宁耷拉着脑袋谢恩:“奴才谢皇上不杀之恩。”
康熙差点被气笑了,说道:“我什么时候乱杀过人?怎么听你说起来,我竟跟那草菅人命的暴君一样。你且说说看,我乱砍过谁的脑袋?”
卢希宁下意识真去思索,不过瞬间就回过神,马上回道:“皇上是明君,都是奴才的错。”
康熙瞧着她转动的眼眸,无语望天,低声喃喃地道:“你还真敢想。如你这般的人,还真是世间少有,怪不得.....”
卢希宁也没听清康熙在嘀咕什么,他斜了她一眼,又往纳兰容若那边看去,收回目光淡淡问道:“先前你们在这里玩什么了?南苑周围多得是这样的地方,这片海子周围的景致也不算最美,也只是安静些而已…..,我来可是打扰了你们?”
想到先前与纳兰容若玩的事情,卢希宁哪能如实回答,难得有那么些尴尬,含糊着答道:“奴才与夫君就在这里看风景而已,皇上没有打扰到奴才。”
康熙眼神从她沾染着花草汁的衣衫上掠过,明显不相信她的话,垂下眼眸不知在想着什么,不过也没再 追问,说道:“草原上也有海子,那边的景致更美。你生长在广东,回京之后也没有出过门,应当还没有去过草原吧?过些时日纳兰性德要随驾去蒙古草原,你也可以跟着一起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