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1 / 2)

黄履庄拿着卢希宁画给他的简单光学原理图, 在屋子里日夜不休,连续研究了两天。

今日卢希宁要与纳兰容若回京,早上起来听行墨回话之后, 两人一起来到了他住的客院。

一进门, 便看到他蓬头垢面坐在地上,手上拿着半个馒头, 望着面前摆着一堆工具以及笔墨, 还有揉成一堆的纸团发呆。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 忙起身要见礼, 纳兰容若笑着说道:“不用这些虚礼, 不过黄先生还是快些起来吧,地上凉。”

行墨手上托着从里到外, 全新的换洗衣衫, 行砚提了热水进去净房, 黄履庄四下看了看, 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说道:“对不住,我身上臭烘烘的, 先去洗漱一下再陪两位说话。”

黄履庄进去洗簌,卢希宁蹲在地上翻看他那些工具,片刻后不感兴趣站起身走到屋外,对着太阳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纳兰容若跟了出来,笑着问道:“你怎么不多看看?”

卢希宁希望大清,也能出现傅里叶,黎曼这样的伟大人物, 而不是只能跟在后面拾人牙慧。

她也相信, 只要掀开一道口子, 这片土地上,会涌现无数这样的人才。

“我感兴趣的,是他能总结出原理,而不是他能做出什么,这才是他的真正进步。当有了理论之后,会有无数人会根据他的理论去琢磨钻研,这些东西迟早能做出来。”

纳兰容若沉吟片刻,说道:“就好比是先贤总结出了勾股定理,宁宁可是这样的意思?”

卢希宁读到过勾股定理,她点点头,笑道:“差不多是这样。”

纳兰容若回头看了一眼,笑着道:“黄先生真是刻苦,一门心思投入了进去。”

卢希宁也跟着他看去,说道:“他这样不行,我们进去吧,得好好劝劝他。”

进了屋,黄履庄洗漱之后换上新衫,人看上去总算正常了些,上前抱拳道谢:“多谢公子与少夫人,在下实在是汗颜,迄今还没有任何头绪。”

纳兰容若招呼他坐下,卢希宁说道:“黄先生遇到想不通的时候,就多出去走走,走动散步会利于大脑思考,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没有多少好处。不过黄先生,可否问你一个私人问题?”

黄履庄呆了下,说道:“少夫人不用客气,有什么话尽管问就是。”

卢希宁说道:“我听说黄先生还未成亲,以后打算还回扬州吗?”

黄履庄苦笑一声,说道:“家母三年前去世,我出孝之后就来了京城,扬州也没有别的家人,以后留在扬州还是京城都一样。我迄今一事无成,媒人以前给我说了好几门亲,最后姑娘家里都没同意。我也不愿意耽误了姑娘,一人过日子也自在,未曾想过成亲的事。”

卢希宁眼含笑意看了纳兰容若一眼,认真地道:“黄先生不用自责,你真的很好,该找个志同道合,能理解支持你的妻子。如你这般没日没夜研究学问,家里的事情照顾不上,也关心不了妻子,久了之后肯定会吵架。我很幸运,找到了完全理解支持我的人,黄先生也一定会找到的。”

黄履庄眨巴着眼睛,下意识看向纳兰容若,他正满脸宠溺看着卢希宁。

不知为何,黄履庄觉得牙酸得很,悻悻别开了头。

纳兰容若心里甜滋滋,声音也轻快无比:“我已经给黄先生另外准备了间宅子,离丙舍约莫一炷香车程。那里也清净,里面一应俱全,两个伺候的小厮忠厚可靠,身契也会随后给黄先生送来。黄先生可以潜心读书研究,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他们。我与内人要回京城去了,就不打扰黄先生。”

黄履庄感激不尽,忙起身道谢,送他们离开。走出几步,纳兰容若就迫不及待悄然牵住了卢希宁的手,凝视着她道:“宁宁,我真有你说的那么好?”

卢希宁重重点头嗯了一声:“你因为我才帮助黄履庄,而且不计代价,不索要回报。容若哥哥,多谢你。”

纳兰容若脸上笑意更甚,说道:“宁宁,看到你这么高兴,我比你还高兴十倍百倍。你喜欢做的事,就尽管放手去做,我能理解你的心思,你想要的,不是一个只会做东西的能工巧匠,而是他们的本事能传开,哪怕是寻常的百姓也能学习,惠及到所有的百姓。”

天气好,他们也没有坐车,手牵着手往庄子外走去。

卢希宁看着秋高云淡的天空,沉思后说道:“其实我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嫂子说,种庄稼得看天吃饭。天其实不可怕,我听过一些说法,什么瑞雪兆丰年,他们根据自己的经验,能预料到来年的天气,这也是一种经验的累积。不过只靠这些还不够,比如收夜香的人,我听说粪便还能卖钱,因为种地的人要买去沤肥灌溉庄稼,那肥料是不是可以改进呢?种子可不可以改进呢?人生病了,同样是着凉,症状也许相同,可会不会是不同的病症?如果有能看到更细微东西的显微镜,是不是能将这些病症分类,再对症 治疗?天地间有太多的奥妙,我们都还未能去了解,一步步探索,会发现更多更有意思,也更广阔的天空。”

纳兰容若靠近了她些,几乎半拥着她往外面走,叹息道:“宁宁,你脑子里想的,与世上大多姑娘都不一样,能跟着你听到合种奇思妙想,我真的三生有幸。宁宁,额涅让人来递消息,说是大师回来了,要你回去与她一起去见大师。不过,若是听到什么不好的事,你也不要往心里去。说实在话,我不太信这些东西。有人生下来去批了八字,说以后会荣华富贵。如果什么事情都不做,只凭着当时的批字,我也不知这荣华富贵能从何而来。而有的人,生下来不用批命,也注定了以后的命,一辈子能有享不完的福。这也是无稽之谈,世事多变,你看京城以前的王公贝勒家,门楣不知改了多少次。”

卢希宁也不相信算命,只是尊重觉罗氏才陪着她去见大师。她因为自己一直没能怀孕,始终放心不下,去让大师算算,也能安她的心。

第二天用过早饭后,纳兰容若与卢希宁一起出门。她跟在身后,他也没等她,笑着手往后伸去,她手搭上去,借力往外一跃,扑在了他背上。

纳兰容若笑了起来,反手揽住她,亲昵地道:“想要我背你出去吗?”

卢希宁蹭着他往外走,瓮声瓮气道:“不要,我最近好像长胖了些,不好意思让你背。”

纳兰容若咳了咳,说道:“是长了些肉,一手都不能掌握了。”

卢希宁楞了下,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故意靠近了些,还用力压了压。

纳兰容若深吸了口气,反手将她拉到前面去,推着她往前面走:“宁宁,你真是,都好几天了,天干物燥的,容易上火。”

卢希宁仰头看着他得意地笑,纳兰容若似笑非笑,低声说道:“你该好了吧,晚上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卢希宁眼珠子一转,笑嘻嘻地道:“鞭打我吗?”

纳兰容若一窒,听到浓情时说过的蠢话,脸竟微微泛红,不敢去看她亮晶晶的双眸,干笑道:“宁宁,走快些,可别让额涅等了。”

到了二门外,觉罗氏已经站在了马车边等,见到两人一起过来,眼神在他们紧握在一起的手上掠过,打趣道:“老大赶紧走,别依依不舍了,晚上就能见到,我又不会把你媳妇儿拿去卖掉。”

纳兰容若听多了觉罗氏的取笑,神色自若将卢希宁交给觉罗氏,看着她们上了马车离开,才骑上马出门。

觉罗氏斜着往后看的卢希宁,嗤笑道:“我知道你们想腻歪在一起,这次都没有跟去庄子,才分开这么一阵,你就舍不得了?”

卢希宁也不害羞,坦坦荡荡说道:“不是,我想看看夫君骑马,额涅,你不觉着夫君骑马很威风吗?”

觉罗氏听她这么一说,也跟着撩起车帘回头看了一眼,“还真是,老大长得好看,斯文中又不缺英气,我这儿子啊,生得真是好。就是他阿玛长得难看了些,要是全部长得像我,那还得更好看。”

卢希宁笑个不停,觉罗氏白了她一眼,说道:“你们小夫妻在京城第一恩爱,第二得属你大哥与大嫂。其他的呀,顶多是夫妻相敬如宾。相敬如宾对于夫妻来说,可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她声音低下来,凑过去说道:“前些日子在南苑,太皇太后召了遏必隆家的姑娘去说话,好几次筵席上,我见到姑娘都在,这是在给皇上选新皇后了呢。”

卢希宁想起先前纳兰容若的分析,立了太子之后,皇后必会出自遏必隆家,所以也没有什么惊讶之处。

觉罗氏撇撇嘴,不屑地道:“仁孝皇后才去了多久,这帝后情深啊,就是一场笑话,旁人也不是傻子,谁心里不门清。宁宁,你与老大之间难得,先前你阿玛又话里话外提过一次给老大寻个侧室,被我骂了回去。呵呵,他纳了好几房小妾,现在肚皮都没动静,当阿玛不成,又惦记着当玛法了,真是不要脸的老不休!”

卢希宁只能微微叹息,生孩子的事情始终是横在她与纳兰容若之间的一个难题,哪怕她有再大的功劳,这一关过不去,估计消停不了。

大师家住在外城正阳门附近的一处胡同里,算是闹中取静。两人在门前下了马车,门房迎出来,将两人带了进去。

转过影壁,沿着廊檐来到偏厅,坐下来等了一会,大师的随从上前,客气地道:“夫人少夫人请随小的前来,大师已经等着。”

觉罗氏招呼着卢希宁起身往外走,刚走到门边,见一青衫随从匆匆上前,压低声音飞快说了几句。

先前的随从点头应下,复又对她们说道:“对不住,大师现在还有事,请两位再等一会。”

觉罗氏客气了几句,又与卢希宁回到屋子里坐着吃茶等。约莫吃过了两盏茶,随从进屋客气地道:“大师现在得空,少夫人请随小的前来,夫人请稍等。”

卢希宁眨眨眼,先前两人都能一起进去,这次 只叫了她一人,不由得看向了觉罗氏。

觉罗氏神色寻常,笑着说道:“你快些去吧,大师是世外高人,不用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既然觉罗氏这么说,卢希宁便放心跟着随从走了出去,穿过夹道来到了一处宽敞的院子。

庭院里不比别处,没有种任何花草,青石地面的院子一尘不染。廊柱也不是常见的红色,粗大的原木上,只刷了层清漆,看上去既简洁,又带着说不出的古朴意味。

来到门边,随从停了下来,恭敬地道:“少夫人里面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