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坦坦荡荡,没有怨恨,没有嘲讽。
许妄只觉荒唐。
世界首富……是他听错了,还是她疯了?
他摇头,猝不及防的,一句话出口:“路盼宁从不谈钱。”
“路小姐?”纤纤想了想,“哦,是的。阿姨在信里提过,路小姐和秦措走在一起了。这次回来,我的任务就是拆散他们——”她瞥他一眼,“撮合你们。”
许妄皱眉,“你只要盯住秦措。路盼宁的事情,不需要你插手。”
纤纤好笑,“瞧你紧张的,怕我吃了她?”
许妄强调:“记住我的话。”
纤纤垂眸,变了心的男人就是凶。
她耸肩,“我刚才开玩笑,你别生气。路小姐名门闺秀,平时谈的都是风花雪月,跟我这样见钱眼开的人不能比——”
许妄靠过来,作势轻轻一嗅,“好酸。”
纤纤叹气,轻轻细细的声音,慢吞吞说:“我是为路小姐可惜。她要见过千米金山,钻石为墙的美景,怎会瞧上别的俗物。”
“……”
突然沦为‘俗物’,许妄倒不恼怒,他心里清楚,那只是白纤纤吃醋。
于是,他反问:“难道你见过?”
“见过。”
“在哪?”
“梦里啊。”
许妄嗤了声。
下午两点,飞机准时落地。
安全带的指示灯熄灭,纤纤转过头,午后阳光透窗而入,是个好天气。
乘客陆续起身,取行李,自觉排队下机。
许妄一动不动。
他靠走廊,人又高大,挡住纤纤的路。
她说:“让让,我要走了。”
许妄还是不动,“……腿麻。”
他一米八五以上的高个子,蜷缩在经济舱十几个小时,确实艰难。
纤纤夸他:“证明你腿长。”
许妄笑了笑,重又凝视她。
时光苛待所有人,唯独善待他的纤纤。
五年,多么漫长的岁月,她变得越发温婉,那眉眼仍如故乡明月一样的皎洁、干净。看着,看着,便会让人不由的怀念纯粹的年少时光。
谁又能知道,她的过去是噩梦泥沼,心里难得一点不染污秽的纯净,全给了他。
而他不屑一顾,丢她在国外自生自灭。
这五年,她到底以怎样的心情度过?
“纤纤。”许妄哑声说,“我这辈子谎言无数,可答应过你的,我都记得——等我回秦家,我们马上结婚。”
纤纤冷笑,“十六岁的时候,我信。”
“现在不信了?”
“信,为什么不信?”十月底的天气有些冷,纤纤裹紧外套,“十六岁那年,我明知你和阿姨让我做的事情是个毁我人生的大坑,我还是往下跳了,现在想爬也爬不出来。选择信你,我心里也能好过点。”
许妄沉默。
他们僵持着。
乘客排成的队伍已经开始往前移动,纤纤说:“真该走了。”她侧眸,见那人的脸色,怔了怔,“许妄,你在为我难过?”
他的神情,他的目光,分明悲哀。
纤纤笑了,“如果你这一刻的感情是愧疚,我接受。如果是怜悯,省省,你根本不知道现在的我变成了什么样子——”
许妄突然说:“你不是。”
“什么?”
“你不是那种人。”
“哪种人?”
许妄想说,你不是庸俗的拜金女,别作践自己。
……终究自欺欺人。
五年前,他见过她在机场的样子,死死攥着存有五百万的银行卡,仿佛她人生的所有意义都靠一张卡片维系。
多么可笑,多么不堪。
纤纤等不到他的答案,淡淡一笑,“人总会变的。在外面的这些年,我改变很多,总有一天你会见识到。”
许妄的目光无声燃烧。
白纤纤与他一起长大,一起在黑暗中取暖,一起在绝望中憧憬一线光明。
她是他的妹妹,知己,也是共谋,同犯。
唯独不能是爱人。
他怎么爱她?
他知道她所有的秘密,他知道她和秦措睡过,有一个孩子。他知道她对区区五百万起了丑陋贪念,她不再是当年不知世故的小女孩。
世故了,也就俗了。
他太了解她,以至于透过她,窥见真实的自己。
自私,贪婪,卑鄙。一览无余。
许妄起身,不发一语,随队伍离开。
一步,一步,他的心冷硬。
从前现在将来,他能做的只有不停地欺骗白纤纤,哄她、利用她,直到痴梦成真,然后丢弃她,如同过期的废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