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梦洲说:“你得帮我。”
编织者的笑声一停:“哈?”
“你得帮我!”余梦洲冲上去, 揪住兜帽的衣领就是一顿摇晃,“我不能留在这里了,我得回去,事情不能这样发展!”
编织者被他晃得眼珠子快要掉下来了, 哪怕余梦洲没有伤害他的意图, 但是跟无罪的灵魂如此近距离接触, 灼烧感还是令他窒息得够呛。
“等等等等,等等!”编织者竭力挣扎,“我要帮你什么, 我有什么可帮你的?”
余梦洲盯着他,“你在我的记忆里躲了这么多年,就是只蟑螂也该交租金了吧?我非回去不可,你是恶魔,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吗, 比如让我肉身还魂一下?”
“你开玩笑吗!”编织者大叫道, “你的肉身早就被安格拉的毒烧成一摊灰烬了,我到哪给你找肉身还魂?”
“那就想别的办法!”余梦洲也跟着他大喊,“想别的能让我回去的办法!”
编织者不得不屈服了, 再这么晃下去,他的下场也比安格拉好不了多少。
“行、行!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你先松手,听我给你讲!”大恶魔卑微又憋屈地抢救自己的衣领, 总算让余梦洲撒开了他。
“——你可以下地狱。”喘了口气, 编织者严肃地说。
余梦洲的拳头慢慢捏紧了。
“我没跟你讲笑话!”编织者急忙说,“你死了, 现在你是灵魂状态, 所以你要么往上去无暇世界, 要么往下去恶魔居住的地狱。但因为你是无罪之人,还单枪匹马地宰了安格拉,哪个不长眼睛的恶魔想往下拽你的灵魂,估计十万道雷火加身都是轻的,所以,你得自愿坠入魔域。”
“然后?”余梦洲怀疑地问,暂时放松了拳头。
“然后,人类的灵魂掉进魔域,一开始不会变成生前的模样,而是被魔域的能量压缩成一团有罪的形体,就是我们常说的惊惧小妖。等过上几十几百年,惊惧小妖吃掉足够多的其它魔物之后,它就会开始变化,拥有重夺自身样貌、记忆的资格……”
余梦洲的拳头又捏起来了。
“你是说,你不光要让我变成恶心版本的宝可梦,还要让我再等几十年才能变回人形?”
编织者吭哧了一下,没敢点头。
“这个,我们可以商榷……”编织者支支吾吾地说,“或者,我也可以直接带你到王都去,哪怕你是惊惧小妖的形态,皇帝也会立马给你灌注魔力,让你变成人形的,怎么样!”
“我要,直接,用人形,跟它面对面,”余梦洲缓缓地说,“你明白了吗?”
编织者愣了一下,不由得肃然起敬。
干翻了第一任亲王不说,难道这个人类还想大义灭亲,再干翻第二个正统的地狱君主?好家伙,这是天使派来的战神啊。
“那你的魔力呢,”余梦洲冷不丁地说,“不能把你的魔力给我,让我一下变成人形吗。”
编织者不可置信道:“你知道这需要多大的量吗?我的属下没了,信徒没了,领域和巢穴也付之一炬,我现在孤家寡人,你还要抢走我...
的魔力?”
余梦洲冷静道:“等我跟它们把话说清楚,就给你划一块地盘养老,你干不干吧。”
编织者:“干。”
一人一魔快速商定好了细节,余梦洲明白恶魔不可信的道理,但事急从权,他一时间也找不到更好的人选和方法,来替自己做这件事。
记忆梦境的开口处,编织者伸出枯瘦焦黑的手指,在地上划出一道门的形状。
“就是这里了,跳吧。”他说,“在你下坠的过程中,我就会为你持续灌注魔力,这样,等到你落地的时候,你仍然会是此刻的人形。不过,看在我到你这儿躲了这么长时间的份上,不妨给你一个免费的忠告。”
古老的恶魔转过头颅,无数对明明灭灭的绿眼,在兜帽漆黑的缝隙中闪烁。
“不要冒然靠近皇帝,”编织者说,“他早就不是你认识的那匹魔马了,马群间的盟誓也早已分崩离析。倘若看到黑红的王旗在大地飘扬,那么你最好快点跑,否则……”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否则,我只怕你再也不能看见外界的天空,嗅见风中自由散漫的硫磺气息。”
余梦洲顿了顿,冲他点点头,而后毅然决然,往洞开的门中一跳。
他不知道下坠的时间过去了多久,亦没有感知到什么狂风割脸、血液倒流的失重感,他觉得自己很轻,轻得像一片棉絮,飘飘荡荡,就跟着重力随波逐流到地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