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奉:“被剑气拍的那俩,当场变符纸了么?”
梦姑:“没有。”
桑奉终于觉得这事有点离谱了。
他想了想,问道:“你从哪儿打听来的?”
太邪了,他不信。
梦姑道:“灵台仙使刚巧从那边过,看见了,怕被殃及,躲开了。”
灵台仙使的性子大多随仙首花信,不会胡说八道。
桑奉信了八分,但还是挣扎了一下:“看清了么?万一看岔了呢?”
桑奉:“什么话?”
梦姑:“他问‘谁教的你们这招,礼阁?’,但那些小童子哭得太惨,抽抽噎噎上不来气,更别说答话了。据说天宿偏开头站了好一会儿,然后剑气一扫,把那十二个小东西统统扫进了南窗下的向阳阁里。”
桑奉:“……然后呢?”
梦姑:“然后据说天宿又接到了天诏,估计没顾得上做些什么,就下人间去了。刚刚才回仙都。”
桑奉听完脸色极差,半晌道:“我活不了了。”
他想想那场景,总觉得天宿的免字剑下一瞬就要架到他脖子上了。
既然天宿已经回仙都了,为了保住一条命,他还是上门谢罪的好。
于是桑奉也不管更深露重,匆匆赶往南窗下。结果到了那里,却见整座宫府没有一点声音,也没有一盏灯。
他捉住一个夜间巡游的仙使,问道:“可曾见过天宿大人回府?”
仙使答:“回了,刚回来又出门了。”
桑奉诧异:“去哪儿了?”
仙使道:“往坐春风的方向去了。”
“……这个点,去坐春风?”
“对。”
桑奉一边纳闷,一边又马不停蹄往坐春风赶。
结果真到了那里,他却没有进去— —因为他看见天宿上仙抱剑站在坐春风门外。
古怪的是大门闭着。
更古怪的是天宿上仙就由它闭着。他微微低着头,似乎在同门里的人说话,看上去不急着进去,也没打算离开。
...
那气氛说不出的微妙奇怪。
桑奉原本都要走过去了,又默默缩回了脚,默默走远了。
*
坐春风里的人并不知道远处桑大人的踌躇。
彼时,那两个小童子正回味着他家大人说的“秘密”:关于他家灵王给天宿的小童子动过哪些手脚。
他们并不知晓仙都里谁更能打,谁更厉害。只上下打量着他们大人那清俊高瘦的模样,又想了想门外来算账的天宿,斟酌片刻,认真劝道:“大人,我们跑吧。”
灵王大人倚着门笑起来:“也行,你们先跑,我殿后。”
小童子:“为何?”
灵王道:“万一天宿大人想夷平坐春风,我有剑还能挡一招,比你们两个稍微抗打一点点。”
小童倒抽一口冷气:“嚯,夷平坐春风?天宿大人那么生气?”
灵王道:“唔,不好说。”
他一没落禁制,二没用传音。仅仅一门之隔,即便嗓音压得再低,也是逗小孩儿呢,外面那位听得清清楚楚。
他吓完小童子,靠着门笑了一会儿。
就听萧复暄的声音在玉门另一边响起,道:“好玩么?”
他似乎也倚着门,低沉的嗓音透过玉质门墙传来,反而像离得很近。
乌行雪捏了捏耳骨。
萧复暄又道:“堂堂灵王。”
他念着乌行雪的名讳,念完顿了片刻。
乌行雪等他下文,却迟迟没等到。
对方似乎在在斟酌,却找不出什么合适的形容词。过了片刻,萧复暄的嗓音顺着玉石大门中间的缝线传进来。
他省去了其他词,接了一句:“领教了。”
乌行雪问:“领教什么?”
萧复暄道:“闭门不见的待客之道。”
乌行雪慢悠悠道:“天宿大人提着剑上门,笑都不笑一下,还指望我讲什么待客之道?你是来算账的,又不是来做客的。”
他本意只是想逗人玩,门不是真关,躲也不是真躲。但说完最后这句话时,他却忽然顿了一下。
之前跟桑奉闲聊时的那股感慨和遗憾又倏地在心里冒了一下尖。
仙都众仙芸芸,原本都是毫无干系之人,拎一壶新酒就能往来走动,做上两回宾客就能称一句仙友。
倒是他和门外的人,渊源深重,上门却还需要一个“算账”的由头。
他兀自笑了一下,突然没了逗弄人的兴致。
“小东西。”乌行雪朝门边的童子瞥了一眼。
两个小童子抬头看他。
“让开一点。”乌行雪说。
小童子不明所以,却还是乖乖从门后让开了。
乌行雪见他们避到一边,手指又是一动,紧闭的玉石大门豁然敞开。
十二个小童子还乌云罩顶,一副“要被送走”的模样,委委屈屈攒聚在一块儿。萧复暄依然抱剑站在长长的灯影里,微微颔首。
对方似乎没料到他会忽然开门,抬眸时愣了一下。
乌行雪面上没露分毫,依然如先前一般,眼里甚至还含着几分笑意。他想说:“算了,不刁难天宿大人了。要怎么算账,你说,我听着”。
谁知萧复暄在这之前开了口。
没了那层玉石大门相隔,他的声音和着深夜的雾,还是很冷淡,却更低沉一些。
他沉静片刻,道:“我也可以是来做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