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 p;是王氏。
她披着一件大红织金牡丹斗篷,站在一株梅花树下看着她,似乎正在犹豫要不要朝她走来,但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过来了。
“夫人。”
时雨朝她行礼。
王氏点头,没理她。
她的目光一直落在兰因的身上,兰因被她看得有些不大适应,开口问她,“有事?”
“没……”
见兰因柳眉微,忙又说,“有,有!你爹他以后就不去雁门关了,陛下让他留任汴京,接管禁军和御林军。”
对于这个答案,兰因有些惊讶,但想到如今朝中的格局也就明白他留下的原因了,如今天子病危,太子又还年少,如果没有一个手握兵权的武将在京城,谁知道那些藩王会不会有其他动作?还有那些朝臣,即便杜家已经倒台,但心怀异心之人恐怕还不在少数,谁又知道他们会不会做什么?
毕竟二皇子还在呢。
若真有大逆不道的人想借此扶持一个傀儡皇帝上位,也不是不可能。
如今朝堂,文臣中有庞相和敬渊还有其他几位老臣,他们可以在政事上辅佐太子,但还需要一位有资历的武将镇守这座都城,放眼整个大周,再没有比她父亲更有声望的武将了,有他镇守汴京,自然不会有人敢有异动。
“知道了。”她跟王氏点头。
对于这个答案,也没有多余的表示。
王氏显然是有些失落的,她以为因因会高兴,却忘记她早已不是过去那个要爹娘守着的小女孩了,她长大了,长大到再也不需要他们的庇护了,但失落也只是一瞬,她看着兰因,忍不住问道:“齐豫白对你好不好,还有齐家那位老夫人,他们若是对你不好,你记得……”
话还未说完,就看到兰因抬眸看她。
迎着那双没有波澜的杏眸,她的声音忽然就停了下来。
她当然知道自己是在明知故问,肉眼都能瞧见如今的因因比从前要开心许多,尤其是和齐家那孩子站在一起的时候,即便不说话,也能瞧出因因从心而生的欢愉和满足……可她实在不知道与她说什么了。
做母亲的做成她这样,也是够失败的。
王氏心生气馁,她低着头,从前的倨傲已经一丝也瞧不见了,以为不会再等到兰因回答的她,忽然听到一句,“他对我很好,祖母对我也很好,您放心吧。”
平铺直叙的阐述事实,没有多余的情绪,但已足够让王氏感到高兴了。
和兰因如出一辙的杏眸此时明亮地看着兰因,那眼中的惊喜和明亮让兰因不大习惯地撇过头,她看着远处腊梅,声音融在风中,“外面风大,进去吧。”
说完径直抬步,王氏连忙跟上。
兰因偶尔余光瞥见跟在她身后的王氏也会错神,记忆中那个骄傲的女人,她怎么追都追不上的女人,甚至许多次与她背道而驰的女人如今却在拼命追逐她的步子,小心翼翼又笨拙万分……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她以为王氏有一天向她低头认错,她会高兴会畅快,但真的到了这一刻,她却只是觉得有一股淡淡的怅然萦绕在心间。
她永远不会忘记王氏对她做的那一切,但也会想起年幼时她的体贴和照顾,顾情说她对幼时的记忆不深了,可兰因却一直记得六岁以前发生的事,她记得自己有一年高烧不退,她衣不解带在她床前照顾了很久,后来她的病好了,她却倒了。她也记得有时候睡不着缠着她要唱歌要听故事,那个时候,她就会抱着她给她唱金陵童谣,夏日蚊虫多,她又是易被蚊虫惦记的体质,她便亲自睡在她身边,拿着小扇给她扑走那些惹人厌的蚊虫……
北风轻拍树枝。
仿佛带来旧时的童谣。
兰因长睫微颤,她收回视线,没再去看身后的王氏,半晌,一声无声的叹息融在风声中。
她这一抹情绪直到离开侯府也还涌在心头,别人未曾察觉什么,但齐豫白却感觉到了,等上了马车,他也没多问,似乎知道她因为什么而变得如此,他只是轻轻揽着她握着她的手,直到马车停在东水门的王家,兰因瞧见外祖母等在门口翘首相望,她那颗沉甸甸的心才恢复如常。
她握着车帘,看着远处的老人笑着喊道:“外祖母!”
这一晚,兰因和齐豫白在王家待到很晚才回去。翌日,新婚第四天,也是齐豫白最后一天休沐,昨儿夜里两人就约定好今早先去一趟大佛寺,再去山上祭拜齐家祖父和齐豫白的爹娘,虽说这两处地方离得不远,但一来一回也得要一天的时间了,因此今日天光大亮,兰因夫妇便起来了,装扮一新后,两人打算陪祖母吃完饭便去大佛寺,但等吃完还未动身,宫里就来了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