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过陈富那人的身份没?”她问时雨。
时雨忙道:“说是孤儿,看他生得机灵,手脚也勤快,便让人过来伺候了。”她说到这,也有些恼,“他也真是心大,什么样的人都敢往您这边送,可亏得是没事,若有什么事……”
她有些后怕。
兰因也皱了眉,“让松岳这阵子把宅子看好,平素出去也多留个心眼,陈富那也提点一句,去的时候收着些脾气,他是好心,只是被有心人利用了。”
时雨点头。
她还白着脸,兰因面色也有些不大好看,只要想到这样一个不明身份的人昨日被指派到齐豫白身边伺候,她就有些后怕,幸亏是没事,若真有事,她欠他的可更多了。
她在想着齐豫白,忽听一道熟悉的女声在不远处响起。
“嫂嫂!”
兰因转头,便瞧见穿着黄衣的萧思妤向她跑来,跟雏鸟归巢似的,在她跟时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朝她奔了过来,整个人被她抱住,兰因被撞得往后退了几步,时雨变了脸忙要阻止,兰因却朝她摆手让她先下去,等她走后,好歹站稳脚跟的兰因看着怀中眼圈通红明显哭过一场的萧思妤,笑着哄道:“都是做娘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
“我也就跟你小孩气。”萧思妤仍抱着她,说得瓮声瓮气。
停云正好办完差事回来,看到这副场景笑道:“二小姐来了。”又跟兰因说,“外头风大,您和二小姐不如去里屋说话吧?”
其实今日风和日丽,可兰因看着萧思妤,还是点了点头,携人进了屋,停云喊人送来茶点便贴心的领着人出去了。兰因把一碟蝴蝶酥放到萧思妤的面前,“都知道了?”
看着面前的蝴蝶酥,平日最喜欢的东西,她今日却一点胃口都没有。她只是看着兰因,眼睛一眨不眨,红得仿佛在滴血,“嫂嫂,您不要我们了吗?”
兰因看着她笑,“我何时说过不要你了?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小妹妹,无论何时,我都拿你当我的妹妹。”可她从始至终都未提到萧业。
萧思妤看懂了她的决心,她想劝想帮哥哥说话,可一想到今早的场景还有哥哥的表现,她心里就怄得要死,那劝人的话便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她跟泄愤似的咬着蝴蝶酥,吃得嘴角桌上都布满残屑,兰因看得好笑,拿帕子替她擦了嘴,问他,“麟儿如何?”
说到自己儿子,萧思妤紧绷的小脸总算松动了一些,她眉眼含笑,嘴里却嫌道:“跟小猪似的,整日吃了睡睡了吃,也傻,你拿拨浪鼓逗他,就傻乎乎地看着你。”
兰因笑她,“刚出生的孩子,你还指着他陪你玩吗?等回头我搬到城里,我再去看他。”
萧思妤一愣,连蝴蝶酥都不吃了,她语气讷讷,问她,“嫂嫂要买宅子?”
兰因点头,“我总不能一直在庄子住着。”见她红唇微张又嗫嚅几下什么话都没说,她笑着与人柔声道,“等回头买好搬进去了,请你来家中玩。”
萧思妤不知道该说什么。
作为萧业的妹妹,她该竭力劝阻嫂嫂,可除去这一层身份,看着明显要比在家中快乐许多的嫂嫂,她那劝阻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她沉默半晌,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只是把手里剩下半块的蝴蝶酥放到桌上,擦干净手后,走到兰因身边坐下,然后把脸埋在她的腰上,紧紧抱住。
上一回这样抱嫂嫂,还是萧家出事。
那个时候爹爹在狱中,哥哥在外奔走,母亲又急得病了,她什么忙都帮不上,也没人顾得上她。只有嫂嫂,她一个人撑着家里,努力维持着原本的面貌还发觉出她的不对劲,夜里满身疲惫却还是推开她的门来安抚她。
那个时候她就像如今这样抱着嫂嫂。
“嫂嫂,为什么就变成这样了?”萧思妤哽咽着问她。
兰因轻轻抚着她的头,沉默良久才说道:“或许一开始就是错的吧。”
如果当初在知道萧业和顾情的那一段往事后,她毅然决然选择退出,而不是在问过萧业被他选择后以为他有了决定便安心做他的世子夫人,那么也许如今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才不是你的错,是哥哥的错,是他瞎了眼!”她为兰因愤怒委屈。
兰因却只是笑。
她垂着眼,“感情这东西,错的从来不是一个人。”
就像许氏。
如果当初她跟萧业先商量,问他的意思再做决定,那么他们那段时间或许也不会闹得那么僵。她不问萧业,不过是笃定他对她的好只是一时的,她从来就不相信她会被他一直坚定的选择。
可她该怎么毫无保留地相信他呢?
成婚时与她拜过天地拜过高堂,众亲好友下许诺会一辈子对她好的人,可只要顾情的一滴眼泪一封信就会掉头离开,这样的人,她该怎么相信他?她不是没给过他机会,刚做新妇时,她也会为他红脸,也会因为他随手买来的一个烤红薯而心动而喜悦,可这样的心动不足以支撑她全身心的信任。
“阿妤,这世间不是所有夫妇都能像你和以辞那样。”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彼此都是对方最坚定的选择。
太多的人像她和萧业那样。
只是前世兰因以为这样过一辈子也可以,毕竟也不是只有她和萧业如此,可如今,她累了,她不愿了,她不想再去吃力不讨好的管着一大家子,耗尽心思,得来的却是一句——
“顾兰因,你真冷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