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因去了厨房。
正值晚膳时间,厨房热火朝天,其中一个郑妈妈是厨房的管事,远远看到有人撑伞而来,因为伞檐下压挡住女人的面貌,只能看到一抹艳丽的红唇和一抹细腻白嫩的下巴,往下延伸是纤细的脖子。还以为是主子身边的姑娘来了,郑妈妈站在门口笑道:“姑娘来得正好,刚想喊人去问主子夜里要吃什么?”
话音刚落,伞檐上抬,隔着雨帘瞧清来人后,原本还笑说着话的郑妈妈猛地瞪大眼睛,等反应过来她哎呦一声,连忙冒着雨迎了过去,“您怎么亲自来了?”
她要替兰因撑伞。
兰因却只是笑笑,“不用。”还把手中的油纸伞朝人那边移了一些,没让人淋雨。
郑妈妈又是惶恐又是感动,忙把人迎到厨房里。
其他婆子看着兰因的到来也都愣住了,等向兰因行了礼,郑妈妈问她,“主子有吩咐差人过来传话便是,这下雨天的,您何必亲自走一遭。”
“我在房中也无事。”
兰因任郑妈妈接过伞,扫了一眼厨房,随口问,“有什么菜?”
“陈富今早送来庄子里自己养的鸡,中午用了半只熬汤,这会还剩下半只,新鲜的活鱼也有几尾,还有庄子里的人孝敬给您的春笋并一些野菜还有一条猪肉。”她自顾自说完,见兰因面有沉吟,心下吃惊,“您……是想自己做?”
兰因点点头。
郑妈妈等人虽吃惊却也不敢拂她的兴致,见兰因过去,便跟在身后打算帮人打下手。
兰因不是第一次做饭。
她少时在王家跟着婆子学过,外祖母嘴巴挑还有胃病,旁人怎么劝她也不肯听,也就只有她做了之后,她才不舍浪费她的心意。
后来嫁给萧业,她也动过手,不过那也是许久以前的事了。
如今她重新洗手作羹汤,为得却是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甚至称不上熟悉的人。
……
等停云去听雨阁传完话回来的时候,屋中只有时雨一人。
她拿帕子掸着身上的雨水,看时雨握着绣棚呆坐在椅子上,不由好笑道:“想什么呢,这般出神?”说着又扫了一眼屋中,没瞧见主子,以为她是在里间歇息,便不自觉压低了声音,“主子去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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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雨摇摇头,看着还有些不大清醒的样子。
停云皱眉,正要问,却见时雨忽然握着手里的东西站了起来,她凑到停云面前,想说话,又往外头打量了一眼,然后扯着停云的胳膊往屋中走了几步,这才小声同她说道:“主子去厨房了。”见停云也一脸惊诧,“你觉不觉得主子对这位齐大人好像有些不大一样?”
先是留人躲雨,又是请人小住,这会居然还亲自去了厨房。
“你说……”
时雨面露踯躅,“主子她不会……”
话还没说完,额头就被人轻轻敲了下,她轻轻唔了一声,抱着额头看停云,听她说,“想什么呢?我们自小跟着主子,主子想什么做什么,我们会不知?”
“可这次主子说走就走,我们不是也没想到吗?”时雨小声咕哝。
停云哑然。
不可否认,主子这两日的确有些不大一样,但再不一样,那也是她们的主子,她轻斥,“别想东想西的,我们整日跟着主子,这位齐大人,主子从未见过,主子对他另眼相待恐怕也是因为这位齐大人是个好官。”
虽说不大可能,但这也是最大的可能了。
她叮嘱时雨,“主子刚从伯府离开,你可别乱说什么,惹主子不高兴。”
“我才不会!”
时雨嘟着嘴不高兴,“我就是怕别人多想,坏了主子的名声。”
停云垂目沉吟,“回头我去叮嘱一声,让他们守紧嘴巴,你也去同松岳说声,让他盯着些外院的人,别让那些背主的人坏了主子名声。”
等时雨应声出去后,停云在屋中又留有半晌,这才拿着架子上的披风往厨房走。
春雨蒙蒙。
炊烟也被雾气笼罩,看不清切。
只有灯火通明的屋子和那覆着白纱透出来的晃动的憧憧人影能知晓里头的热闹,停云压下思绪,走了过去,刚被相熟的婆子喊了一声,站在灶台前挽袖掌勺的青衣女子就朝她看了过来。
“怎么过来了?”
“给您带来一件披风。”停云笑着把伞收起放到一旁,走过去,“要奴婢帮忙吗?”
“不用,就差最后一点了。”
停云点点头,看了一眼旁边放着的菜肴,梅花汤饼、山家三脆、梅子小排,还有一份锅中冒着热气的笋蕨馄饨,都是山野小食算不得精贵,却每一份都要费心,尤其是这一份梅花汤饼,最是费时间。
主子是真的看重那位齐大人。
可是为什么呢?
停云心中有不解,却没有问,主子愿说,自然会说,若不愿,又何必惹主子烦扰。
“寻个人拿去吧。”
兰因盛起馄饨后,让人装进食盒。
“我来拿吧。”阻了婆子跟随,停云替兰因系上披风后,亲自拿起食盒撑着伞护送兰因往院子走。
兰因又岂会不知她这般行事是因为什么。
她是怕旁人知晓她这些菜是做给齐豫白的,她怕他们知道后胡乱猜测,坏她名声。兰因心里有些暖,她身边几个丫鬟,停云和时雨无论是能力还是对她的心都是毋庸置疑的,知道她心中有惑,只是这一次,她却无法替她解惑了。
停云也无需她解惑。
回到院子,她先替兰因分了食,而后让时雨伺候主子后便亲自提着食盒往外院走。
过去的时候,齐豫白正在看书,他手里握着一本《水经注》,桌上另有一支笔一本书,是按照书中以及前世他亲自游历看过所记,另有批注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