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周振兴这话以后, 贾瑚一愣,倒不是被周振兴的话给堵住了嘴,不好再说下去, 怕被贴上懒和不知道用功的标签,而是贾瑚没想到,这先生好歹也是一位举人,怎么就这样答非所问。
不过……
贾瑚环顾了一圈周围同窗的脸色, 不得不说,这位先生的道德绑架倒是实在做得不错。
要是自己但凡接下来的有一句应对得不好,可能那赖和不知道用功这两个锅,自己怕是背定了。
不过, 贾瑚前世做御史的时候, 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就这种打苦情牌的, 贾瑚分分钟就能教他做人。
周振兴不是要打苦情牌么?贾瑚就决定用魔法对付魔法。
“说起勤奋, 瑚虽然出身颇高, 家中也有些余钱, 完全能供瑚读书, 我外祖父又是大儒, 也不存在先生说的“无先生教导”这种情况。”
你那出身是颇高么?是很高好么?老子读了大半辈子书了,辛辛苦苦考中了举人,也只能来你家做个坐馆先生。家中是有些余钱么?自家祖宗十八代开始从地里刨食都挣不了这么些钱。周振兴听了贾瑚的话, 听得脸色都快发绿了。
他原本打苦情牌是为了用“懒”这个字压贾瑚,省得这些个公子哥们再敢顶撞他。
又不是来听这位小爷是如何炫富的,如何显摆自己的出身和地位的。
贾瑚不用看也知道周振兴的脸色已经不好看了。
不就是卖惨么?
贾瑚也会啊。
贾瑚自顾自说道, “旁人只看到我不用为生计发愁, 可却没见到瑚刚刚牙牙学语时, 便由家中的长辈们教导着启蒙,不过三岁,瑚便要每日往来于外祖父家与自己家之间,只为能跟着外祖父读书,寻常与我一般大的孩子,那个时候应该都还在父母的怀里撒娇呢。”
“瑚虽然打算学文科举进身,可家中却是以武起家的,为着不坠先祖之志,也为着不让祖父失望,是以,瑚每隔一日,还得跟着武师傅习武,有时候挥剑挥多了,第二天手腕酸得提不起笔来,可瑚还得咬牙提笔练字。”
贾瑚这么一哭惨,倒是让他的那些同窗们改变了口风。
> “我原以为做荣国府的哥儿家中婢女环绕,那肯定是只要每日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边上了。”
“是啊,我爹还说呢,瑚哥儿是荣国府里的凤凰蛋,原本我还羡慕呢,想着自己要投胎到赦大伯家就好了,现在想想还是算了。”
“肯定累啊,我娘说了,享受多少,就得承担多少。”
周振兴听到底下的窃窃私语,脸色黑了大半,他没想到贾瑚居然也卖起惨来了,只能出言打断道,“哥儿你刚刚不是要说这百二十遍读书法么?你怎么倒是开始……”
“可刚刚不是先生先开始说自己年幼时读书的艰辛么?”
贾瑚装出一脸无辜的样子,一副我就是学你的,把周振兴梗得就差立即晕过去了。
周振兴也不是头一年在族学里教书,年年都是用这个百二十遍大法教的,简直就是省时又省力,自己连教都不用怎么教。
什么?学生学得不好?那不用说,肯定是自己不用功,没有念完那百二十遍,周振兴连个锅都不用背。
期间也不是没有学子们对这个百二十遍大法提出过异议,毕竟那些公子哥们向来是不愿意受苦,但周振兴都以那场苦情戏糊弄过去,甚至还能倒打一耙,说那个学生是不知道珍惜现在的好日子。
久而久之,没人敢质疑他了。
周振兴原本想着今天对付贾瑚也是如此,哪怕是聪慧些,可到底还是个孩子呢,论玩心眼,如何能玩得过自己这种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的人。
可周振兴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在贾瑚手里吃了亏。
贾瑚看周振兴脸色变了又变,就是不说话,就想着还得再下一剂猛药。
“学生说这么多,不过就是为了说明一点,读书本来就是一件辛苦的事情,不能因为有人觉得这百二十遍法不好,就觉得有人不愿意用功。”贾瑚朗声说道。
贾莅听到贾瑚的话以后眼睛越来越亮,他没想到自己之前的冤屈居然还会有一天被洗刷了,而他再也不用背着那“懒惰”,“有这样好的条件都不愿意用功读书”的名声了。
虽然那件事也早就已经过去了,现在除了他那个亲爹和庶兄以外,也没旁人会在自己面前说自己不用功读书之类的,可那些话,就像一根刺一样插在自己心里。
贾莅一直表面上都是笑嘻嘻的,可内心里却已经多少次想,既然你们觉得我不用功,那我便不读真摆烂得了。
“刚刚先生也说了,先生幼年时是无先生教导,这才只能通过念百二十遍来理解其中的意思,可如今我们是有先生您教导的,又为何要通过您没有先生教导时的方法来读书呢?”
贾瑚笑盈盈地看向周振兴,可说出来的话,却是让周振兴遍体生寒,“难不成我们 贾家花重金请个先生来是当摆设的?还是花重金只是为了让我们贾家的子弟体验一下平苦人家的疾苦?”
在场的这些学子们,也就贾瑚有这个资格说这个话。